温亭双手快速绕上莫以笙的脖颈,脸上带了一点羞涩,“一起睡,好不好?”
说着,温亭瞥了眼旁边的小沙发。好像不必多问,她就知道,今晚上他还是会缩在里面一夜,就为离她近一点,能看着她。
“你需要好好休息。”莫以笙像是哄孩子一样,语气温柔却又透着几分严厉。
“我知道……床够宽。”温亭嘟着唇嗫喏道,想了想又说:“要么你去睡外间,今儿晚上不许再看我。”
莫以笙握着她的两只胳膊就要拉下来,温亭以为他真是要去外间,越发的急了,一下搂住他,“我想跟你睡一起。”
话已出口,温亭才觉得脸上火烧一样,正懊恼自己现在怎么没一点矜持,耳边便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不许笑。”温亭恼羞成怒,小手攥起,粉拳就朝他背上招呼。没有几分力气,她却感觉到他的身子猛然一僵,赶紧解释道:“疼了么?我没用力的,给你揉揉。”
莫以笙来不及阻止,她的一双纤柔玉手便覆在他背上,轻轻摩挲后,身体僵直的换成了她。
“你受伤了?”温亭惶恐又焦急的睁大眼睛看着他,“给我看看。”
“没关系,皮肉伤罢了。”莫以笙捉住温亭的手,笑着说。
“我要看。”温亭也格外倔强,刚才指尖碰过的地方,那层纱布很厚,不会是他说的那么轻松。
莫以笙争不过,只好依着她解开衬衫。纱布斜斜绕在胸前,经过左肩,温亭一点一点解开,那片伤口,触目惊心。她捏在手里的纱布便像是缠在了她的心上,闷的喘不过气。
温亭小心翼翼的轻抚在他背上,沿着伤口边缘的皮肤,颤抖的指尖缓缓掠过,“还疼吗?”
“不疼。”
“以笙哥……那天要是我们出不去,你因为我……多不值……”
那一天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漫天火光,疯狂的周浩,如果再晚一点,如果他们就留在那片火海……她的生命很可能已经进入倒计时,真的葬身在那里,也不过是早一点走向终点。
可是莫以笙,他风华正茂,事业如日中天,属于他的一切才刚刚开始。就那么因为她而失去所有,甚至是鲜活的生命,她该怎么原谅自己?
莫以笙转过身抱住温亭,她的脸就贴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似乎是带了点怒意的。
莫以笙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头一低,用力在她唇瓣上咬了一下,有些腥甜的味道即刻在口腔弥漫,瞪视着怀里的人,“疼吗?”
温亭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点点头,眼泪却更是收不住。
莫以笙叹了一声,细细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说:“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知道吗?我身上的伤不重,哪个男人身上没受过几处伤的,这不算什么……可是,亭亭,听你那么说,我心里更疼。”
原本是不愿让她知道他的疼痛和担忧的,只想她能全心的和这场病痛对战。可现在他改了主意,他要让她知道他的每一点恐惧,每一次心痛。
因为他发现,给她力量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知道,她能牵动他的整个人生。如果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打赢这场仗,那就只能让他来逼着她勇敢。
“记住了吗?”
“嗯。”温亭重重的点头,“记住了。”
这一夜,在病床上,两人相拥而眠。她枕着他的手臂,他揽着她的腰身。房间里铺天盖地的白,都因为这一双生死相依的人儿,染上一层浅浅的暖色。
沉沉夜色中,因为他们对彼此的坚定,涌起一缕脉脉温情。
天色微明,莫以笙慢慢抽出手臂,揉了揉肩头,几个小时被压着,其实是有点酸痛的。看一眼病床上的人,莫以笙凑上去在她唇边轻轻吻一下,见到犹在睡梦中的她似乎感受到他温柔的触碰,颊边浮起一抹轻浅笑意,他才心满意足的悄悄离开。
她一个不经意的笑容,就是他精力充沛,满怀信心面对这一天的动力。而这些日子里他养成的这个习惯,也就这么持续了很多很多年。
今天的检查很琐碎,除了常规的血压,脑彩超,脑血流图,还要再做一次MRI和血管造影。杜敏和慕西霆都一直陪着,幕西霆还不时询问Jonassen,两个人用法语对话,温亭也只能听个大概,里面有太多医学术语,慕西霆却一边点头一边都记下了。
“记这个做什么?检查报告出来不是什么都有?”温亭忍不住问。
慕西霆的眼神在温亭和杜敏之间转了个来回,用法语回道,“Kevin告诉我他不能陪你一起做检查,要我把医生的话详细记下来,他要看。”慕西霆说着自嘲一笑,耸耸肩,“这阵子,我大概要兼任Kevin的抄录员。”
温亭听了不觉脸上一热,心里甜滋滋的。
Kevin是莫以笙在法国时用的名字,他在那里认识的朋友至今还是这样称呼他。
Jonassen医生建议温亭采用新的药物进行治疗,一旦身体条件允许,立刻实施手术。
温亭对新药的反应很大,呕吐的频率越来越高,食欲也越来越差,一天吃进去的东西似乎比吐出来的还要少。但是医生的检测结果显示,她颅内的血块没有继续发展。除此以外,温亭还需要服用营养神经的药物,那个味道,莫以笙闻到都会觉得受不了,她却能若无其事的咽下一大把。
杜敏看到女儿的药物反应总是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又怕被她发现,渐渐的来医院的次数就少了些,心里实在惦记了,就要来看一看。
莫以笙才把碗放在一边,温亭吃进肚里的东西就悉数呕了出来。莫以笙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脊,一只手拿着纸巾给她插嘴,这样的场面他几乎每天都要经历,可回回都是一样的心疼。
“喝点水。”莫以笙端起杯子放在温亭嘴边。
“我自己来。”温亭抬手想去接,却猛然间顿了一下,又把手放下,歉意的笑了笑,对莫以笙说:“没力气。”
莫以笙坐下来,让她就着杯子喝了几口,就扶她躺下来,自己起身收拾一地的狼藉。
就在刚才温亭停顿的那一下,莫以笙心跳的擂鼓一般,狠狠的捏着杯子,才没让她看出自己的手在发抖。医生说过,她颅内的血块压迫了神经,很可能影响一部分身体功能……真的这么快吗?
“我去把垃圾扔掉,很快回来。”莫以笙说。
温亭乖巧的点头,嗯了一声。他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温亭脸上的笑意隐去,侧着身子,伸出右手,想要再试一下。
刚才手指突然间就僵住了,她知道这是有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可她不愿意,如果手指就这样不能弯曲了,她该怎么去握以笙哥的手呢。
一声脆响,瓷器落在地上,大小不一的碎片四处飞溅,伴着的是杜敏的惊呼。
“亭亭……”杜敏急急奔进来,扶住她的肩,“划到手了吗?”
“我没事,不小心打碎了。”温亭笑着安抚母亲,不动声色的把僵硬的右手藏进被子里。
温亭还没来得及想办法通知莫以笙,他已经一脸焦急的闯了进来。三个人都是一愣,温亭看看母亲再看看莫以笙,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打这个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