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灵树,枝粗叶大。灵树的直径粗约十丈,直指苍穹。粗大的叶子或伸或卷,每片都有屋室大小。
突然间,灵树的叶子微微晃动了下。
是风吗?
灵树屹立万年,风吹雨打,都岿然不动,怎会因风而动?
是一道剑意!温柔若清风却轻轻撼动灵树枝桠对的一道剑意!
层层肥叶中,某个不起眼的卷叶缓缓舒展开来,从里面露出了一张脸!那是一张少年的脸,惺忪的眼睛里还带着困意,迷迷糊糊道:“二师兄何故扰小弟清梦?”
那边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道:“小灵胎,怎么还在这里睡觉?师傅到处找你呢!”
少年有些不高兴,嘟囔道:“别叫我小灵胎。二师兄也是赶过来给师傅渡劫护法的吗?师兄修为又精进了两层啊,说不定不久就也要渡劫了呢!”
“哈哈哈。师傅渡仙劫,我们这些弟子与有荣焉,自然也要尽几分心力的。至于为兄我,离渡劫还早着呢!”
说话间,虚空处也渐渐显出一个身形来。来人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道袍,背上背着一把长剑。那是个走到人群里会被瞬间埋没的人,丝毫不惹人注意。但是他拿着他背上同样毫不起眼的剑,在西灵州打下了赫赫威名。他的原名无人知道,但他后来自己起的名字确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剑成子。一匹灵马,一把剑,他踏遍西灵,被誉为“西灵第一剑”。论战斗力,他们的师傅善缘老祖也未必能胜过他。
“二师兄这样的人,自然对师傅渡劫大有助益的。师弟修为那么低,估计连没来得及给师傅呐喊助威就被雷劈死了。”少年有些自嘲地说道。
“咳。”剑成子摇摇头,笑道:“小师弟今年二十岁就结成金丹,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此天纵奇才,可是羡煞为兄了。而且啊,我听师傅的口气,小师弟对师傅渡劫也是有很大帮助的,切莫太过自谦啊。”
少年面色一变,随即笑得一脸单纯。起身从灵树上跳下来,奔到剑成子跟前,和他边走边聊。少年随意问道:“二师兄,大师兄还是没来吗?”
剑成子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是啊,大师兄从五十年前开始闭关,一直不理外事。师傅渡劫这么大的事,他也不来。”
少年也低低叹道:“五十年啊。说起来,从我出生起,都还没见过大师兄呢!这闭关时间也忒长了点儿。”
剑成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五十年算什么?我等修仙之人,五十年不过弹指一挥的时间罢了,闭关五十年在大师兄那个境界只是常事。而且,大师兄是雷鸣之体,之前遇到了瓶颈而已。但他资质独一无二,这次闭关前还又从师傅那里得到了一份很特别的心法。相信在这次闭关后,出关时定会给我们一个大惊喜的。”
“心法?什么心法?”少年追问道。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据说是师傅特意针对大师兄的瓶颈而创立的,大师兄拿到后如获至宝。说起来,我们的师傅也是一个天才啊。不仅自身修为已达到最高峰,还能为我们这些小辈专门创立适合我们的心法。试问,有几个宗师能做到如此境界呢?”剑成子的言语中颇有些自豪。
少年笑了笑,淡淡道:“是啊。我刚一诞生,师傅就为了创立了《玄雷斩》呢,用心良苦啊。”
剑成子赞成地点点头,道:“什么时候把你那份《玄雷斩》复制一份让我也研究一二,好不好啊,小灵胎?”
少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师兄独创的《阳山风云剑》纵横天下无敌手,还会稀罕我的《玄雷斩》?师兄要是肯教小弟一两招你的剑法的话,嘿嘿,您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哟,小灵胎还会和我讨价还价呢!你若拜到我的门下,我自然愿意倾囊相授。但现在你是师傅的弟子,我们两个是师兄弟。师傅他老人家尚在,师兄怎么能对你越俎代庖呢!”
“那,要是师傅不在了呢?”少年突然发问道。
剑成子愣在当地。
少年见状,忙道:“我的意思是,师傅不是马上要渡劫了吗?等他老人家渡劫去了仙界,不在这个世界了,谁来教我啊?我才二十岁啊!”
剑成子“哼”了一声,道:“小鬼头,吓死我了。这你放心吧,你担心的问题,师傅自然也会考虑到,作出相应安排的。若是师傅来不及安排的话,我们木秀门也多的是好心法。你去我那里修行也无所谓。不过,我听师傅说,你修行的法诀很特殊,到时候……”
二人一路交谈,渐渐飞行到了一条大山脉前。
山脉从北向南,蜿蜒数万里。但可怕的是,这么大的一条山脉,上面居然寸草不生!整条山脉都光秃秃的,裸露在天地之间。
剑成子环顾一周,脸上表情微微一凝,对少年道:“小灵胎,为兄现在都想不明白,你到处为什么建议师傅选择这条古阴山脉作为师傅的渡劫地呢?这里阴煞之气实在太重了。”
少年甜甜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师傅当初向小弟征求建议时,小弟想着这里既然煞气浓厚,刚好和天雷互相克制,也许可以抵消天雷的一部分威力,所以就告诉了师傅。当时也不过是小弟的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师傅来此考察后,果真满意,于是就定下古阴山脉作为渡劫之地了。”
剑成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你的想法自然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不过仙劫不仅有天雷劫,还有心魔劫。如果渡不过天雷来临的心魔劫,一切就付之东流了。这里阴煞之气浓厚,正方便了心魔作祟啊。”
少年脸色变了变,复露出笑意说:“心魔劫即使过不了,也会有一线生机的。倒是天雷劫,要么挺过去,要么就是一条死路。能多一层对付天雷劫的保障,师傅也多几分安全啊。再者说了,师傅信念何等坚定,而且据说还修炼了某种专门对付心魔的秘法,想必对付区区心魔应该是小事一桩,师兄不必担忧。”
剑成子不复言语,脸上仍蒙着一层淡淡的忧虑之色。他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这样的修行者,很多时候冥冥之中的直觉都非常关键。此刻,若真是他要渡劫的话,必定是要换个地方的。可是现在,渡劫的是自己的师傅。师傅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而且天劫来临的时间已经逼近了,他也实在不能在此时劝说师傅放弃这个地方了。
少年盯着他的脸,眼中闪了闪,也多了一分忧虑。
突然间,山脉深处传来一声鹤唳,清脆悦耳。转眼间,一只大白鹤就飞到了二人跟前。鹤上跳下一个童子模样的人,对二人眉飞色舞地喊道:“二师兄,小师弟。”
剑成子走过去摸了摸童子的脑勺,大笑道:“哎呀,童仙儿师弟,看你如今这模样,比小灵胎还要年轻几分啊。”
少年瞪了剑成子一眼,乖乖向那位童仙儿问了好。这个童仙儿师兄,看起来比他上次相见又小了两岁。据说,他修为越高,就会显得年龄越小。等到了善缘老祖的境界,就会变成一个婴儿模样的人了。
童仙儿摆摆手,笑呵呵道:“二师兄还是惯爱拿我们这些可怜的小师弟们取笑。小师弟,快别多礼。咱们师兄弟之间不用客气。你们两个可算来了。师傅在等你们呢!”
“好,那我们即可前去,别让师傅久等了。”剑成子说罢变化为一道剑光而去。
少年还在为剑成子的速度咂舌,就被童仙儿拉着也飞遁而去。
山中无庙,山中无观,山中无庐。
山中有湖,湖上有人。
少年有些忐忑地维持着自己的身形,深怕一不小心就掉进湖里。湖中无鱼,但下面浓浓的血煞之气还是让他忍不住退避三舍。
他和其他二十余人盘腿坐在湖上围成一圈,道袍无风自动。
圈中有一个人,须发皆白,但白皙的皮肤上没有任何皱纹。他就是接下来马上面临仙劫的善缘老祖。在座的都是他的弟子。少年是最小的关门弟子。
良久,善缘老祖缓缓睁开眼睛。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聚到他身上。
善缘老祖的目光扫视一圈,在少年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我仙劫在即,无论成败与否,日后都和你们无缘再见了。尔等前来助我,为师深感欣慰。临别之际,有一番嘱咐,还望尔等铭记。”
众人齐齐拜倒,共同道:“谨听师傅教诲。”
善缘老祖动了动手指,众人便都被一股轻风扶了起来。
老祖闭上眼睛一阵,似乎在回忆什么,睁开眼后,看着天,一字一顿说道:“还记得你们每个人刚拜入为师门下时,给你们讲的第一节课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的师傅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