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的仙士来说,仙界是一个等阶森严的地方,上等仙士与下等仙士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因此,通常决定某个人的地位高低,除了自身的实力之外,便是血脉与传承,而这血脉与传承指得正是这个人的背景和身份。
白沐尘是什么身份?
散仙,天弃之人,生而为奴,不得自由,其地位可谓低贱。
南门萧远居然让氏族少爷,拜一个仙奴为师,如果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又或者说……另有图谋。
“家主这是何意?”
白沐尘丝毫不为所动,淡淡的直视着南门萧远,他不认为对方是在无的放矢。
“何意?当然是为了氏族的未来。”
南门萧远皱着眉头,语气深沉道:“虽然眼下氏族安然无事,但是我儿无双传来消息,三大仙府已成联合之势,数千高手正朝着景兰岭赶来,我南门氏族危在旦夕……”
说到此处,南门萧远瞥了瞥白沐尘,发现对方神情自然,不见半点慌乱,只好接着道:“不过,我南门氏族好歹也在这个地方经营了几千年,岂能没有后路可退,只是这条后路所付出的代价过大。”
“家主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白沐尘没有再以“下人”自称,心头却是百转千念。
“告诉小友也无妨……”
只听南门萧远无奈的笑了笑,转随一脸淡然道:“我已将无双传来的消息告知大长老,大长老正在和诸位长老商议,准备放弃这里的根基,利用地脉禁制将族人全部转移出去,如此才能保住我南门氏族的香火传承……”
“这就是你们的后路?”
“没错。”
“那和拜师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
南门萧远神情黯然道:“想要开启地脉禁制,不仅需要消耗大量的仙石,还需要三位天仙同时联手才能成功,而我南门氏族真正的天仙高手只有大长老一位,所以,剩下的两个空缺会由我和木元长老来填补。我们修炼了一种秘术,可在短时间内把修为提升至天仙,代价却是……生命。”
“生命为代价!?”
白沐尘目光一凝,复又思索着什么。
“嘿嘿,氏族里那些人,哪个不是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南门萧远面色转冷道:“我这个家主和大长老在的时候,自然可以压他们一头,但我和大长老若是死了,主峰一脉仅靠两位夫人和老二他们,恐怕难以守住这份家业,说不定最后连骨头都会被吃个干净。”
“所以家主希望我能收三少爷为徒……”
白沐尘接过话道:“一来可以拉拢我和温雅夫人,二来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所忌惮,彼此之间相互牵制,是吧?”
“是的。”
南门萧远知道对方是个聪明人,所以没有耍什么心眼,很干脆的承认了。
“我不明白,家主为何会信我?”
做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白沐尘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从不插手氏族的内务。同样的道理,他更不相信,南门萧远会放心将南门氏族的未来寄托在他的身上。
南门萧远直言不讳道:“我虽然对你的来历一直不放心,但是我却对你的人品比较满意。这些年我有认真观察过你,你绝对不是个普通的仙奴,以你现在的实力和能力,若是想要离开这里绝非难事,即便是大长老也很难留下你,而你却因为受过温雅母女的恩惠而选择留下来,这说明你是个讲信用的人,非但如此,你还肯对忆苦那小丫头悉心教导,甚至不时还指点小羽,说明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在这仙界,像你这样的人实在不多,所以,相比氏族那些人,我更愿意去相信你。”
“呵呵,多些家主夸赞。”
白沐尘忽然笑了起来:“那家主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呢?毕竟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说不定连我自己都要陷入其中。”
南门萧远没有直接回答,自顾自言道:“我那三个孩子之中,啸云品性恶劣,难有成就,小羽尚还年幼,难当大任,至于无双……他是我南门氏族年轻一代中最为优秀的,假以时日必有一番作为,奈何奈何……”
顿了顿,南门萧远继续道:“我也不要求小友能够为南门氏族出生入死,只希望小友能够尽力保全我主峰一脉,直到无双能够成长起来独当一面。当然,我也不会让小友白白冒险,做为交换的条件,我会给温雅母女她们转移的名额,还有大量的资源,若是小友还要别的条件,尽管开口。”
听完南门萧远所说,白沐尘忽然有点沉默,他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和决然:“我还是想不明白,既然家主如此放心不下,为何还要留下?我不相信若大的氏族,只有家主才能施展那套秘术。”
“……”
沉默片刻,南门萧远缓缓道:“南门氏族,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姓氏啊……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千多年,我的根就在这里,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我是一家之主,氏族蒙难我难辞其咎,死了便死了,可是我不甘心啊!”
“我突然有点佩服家主,尽管你性格优柔,处事寡断,但却是一心一意为了氏族……”
白沐尘这话并不是恭维,而是发自内心。他在红尘历练,经历过太多的复杂。有的人看似大奸大恶,或愚昧蠢笨,或心狠手辣,可是内心却仍保留着一丝光明,这无关善恶,或许人心本来就复杂。
“哼!别人不认同我的手段,但是我自己认同自己。”
南门萧远冷冷笑了笑:“我能领导将南门氏族走到今天,绝对不是靠侥幸两个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氏族的将来,我并没有错!要怪就怪这该死的老天,如果上天能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定能让南门氏族更加兴盛,可恶!可恶啊!”
看着南门萧远一脸的恨意和不甘,白沐尘摇了摇头道:“家主觉得上天不公平吗?那我们这样的仙奴又当如何自处?”
“……”
“家主,你错了!”
白沐尘语气清淡道:“有的人以为自己奉天承运,欲主宰天下,有的人逆天而行,想要超脱天地,但是亘古之初,亿万年来,天就是天,天就在那里,可曾变过?南门氏族的崛起不是靠的天,然而现在危难又与天何干?没有人会否定家主你对氏族的心意,但是你却没有领导氏族走向兴盛的能力,若非你想以矿脉在各大势力之间谋取利益,又岂会有今日之祸?所以……路是自己选的,你可以后悔,却无法后退,因为时间从不倒流。”
“你……你大胆!”
南门萧远面色大变,豁然起身,目光死死瞪着白沐尘,又惊又怒。
“难道我有说错吗,家主?”
白沐尘毫不畏惧,迎面而对。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南门萧远败下阵来,颓然坐下,复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