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风雪呼啸,冬日长长难渡。
封山县因封山得名。封山半山腰以上常年风雪,夏季的封山县也比其他地方凉快,下雪对封山县百姓来说,再寻常不过。
而且封山县有个很有趣的故事。
传闻后羿射日前,大地寸草不生,河水干涸,民不聊生。一位游走四方的修士来到封山县,发现炎热黄土之上竟还有一方冰雪地,一时感叹天地造化,于是在山顶悟得天道,终于得道成仙,从此居封山之中,佑一方土泽。
此事真与不真不好说,但封山百姓都相信封山上住着神仙。
有人曾经想登山顶,可是刚到山腰,才开始看到雪,却怎么走都无法再往上,在林中转了几圈之后,只能找到下山的路。
于是联系那一传说,封山顶上变得神乎其神,大家都说是仙人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才不让人上山。
这事被江湖武林中人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啼笑皆非。
因为封山上住的,并非什么神仙,而是江湖古老门派藏海宫!
封山有天地自成的一个阵,树木成长形成,藏海宫的祖宗偶然来到这里,破了这个阵,还在山顶上立了门派。这么多年来,藏海宫弟子陆续修改完善这个天然阵,让其中的玄机更加精妙,被称为“藏海阵”。
风雪消停,冰凌晶莹。
山下没有人知道,山顶的雪景,堪称天下一绝。
看漫山一片雪白,悬崖缝间开出一朵朵冰花,长年不消,日月里积累成长,还孕育着各种奇花异草,名贵药材,呼吸间都是一股淡雅清香。
看孩童在雪地里打滚嬉戏,妇人围坐一团拉家常,这山顶竟有世外桃源的感觉!
藏海宫一向自给自足,山下的生意虽繁荣,却不是藏海宫的依据,不过都是些用来收集情报的手段而已,说白了,也是为了自保。
山顶建筑也多为白玉色,融在雪地中并不显眼,却结构精致,不得不让人感叹此处的人土木数术之术之高深。
沿山路而上,最高处座落一座宫殿,以面前的房屋为牌坊,着实气派。
这就是藏海宫。
藏海宫前那宛若小村庄一般的房屋,都是宫内弟子的亲属,只有被选入宫内的人,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藏海宫弟子。
不过一般没什么大事时,平日里山顶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藏海宫,连那藏海宫主也没什么神秘的,每个人在山顶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发现他。
因为这位与众不同的宫主,似乎最大的乐趣就是和藏海宫管事捉迷藏。
这也是藏海宫少主下山后,宫主最执着的一件事了。
“宫主啊……”
悬崖边,一抹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笑吟吟地看着气喘吁吁地管事好不容易追上来。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但是眼角的皱纹依稀可以推测这人大约三十许近四十的年纪,身材匀称,面如冠玉,长发乌黑,儒雅沉静,不显山水,是为藏海宫现任宫主,阮铭。
那管事看起来更年轻,最大也不超过二十,五官朴素,但眼藏精光,手脚修长,跑起来脚步轻盈,随意跨一步都足以抵上一般人的两大步。
阮铭心情颇好地望着他站在自己面前喘气,还打趣道:“你这么天天出来寻我,弄得整个封山都知道我又出门了。”
管事付峥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是宫主你又丢下一堆事务不处理,属下才要出来寻宫主的!”
阮铭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每日都有事务要处理,真是无趣,这山下明明有靖儿看着,竟然还那么多的麻烦事,看来靖儿还需要锻炼锻炼。”
“……”付峥无语片刻,觉得自己内心平静下来了,才开口,“宫主,据属下所知,少主都快忙的不成人形了。”
阮铭眉头一竖,身上威严立现:“有人敢欺负靖儿?”
明明护短护成这模样,却总喜欢背着女儿说她的不是。
付峥正色将近日来北方一带的事告诉阮铭。
阮铭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靖儿命里有个劫……”
“少主啊……”
阮靖唯捂住耳朵,不想听他啰嗦。
马车一路向南,行了差不多一个月,算算日子,刚好除夕夜里能到抵玉帐画舫。
阮靖唯和玉卿为了赴这一场约,当真是拼了。
那日和富贵帮帮主徐永益洽谈后,徐永益再三挽留都挡不住阮靖唯马不停蹄的节奏,连夜又赶到明县去了。
明县蝶梦楼还有一事要摆平,还花了阮靖唯两天时间。
至于玉卿那边,立即调动自己在商界的关系,查到了李中禹手上有一条不错的商道,马上就派人去交涉,同时还向李中禹施压,于是,没几天就把人哄了迁到彻州来。
玉卿也是身心疲惫,毕竟场面上的东西,弄个不好就要叫人笑话。
事后也向阮靖唯唠叨了一路。
还有个初闲也跟来了。
井潇然在翰县的任务结束,初闲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待井潇然伤势稳定之后,就由两名护卫照顾下返京。
初闲听说阮靖唯是要去玉帐画舫,于是也一同随行。
玉帐画舫行于珠州凉河上,经营歌舞,一月只靠岸两次,平日里每当船上又开宴会时,丝竹声从河上飘来,响彻珠州。
阮靖唯既然答应过玉帐画坊的姑娘们,那就不敢食言。
马车一路前行,路上忽然飘起雪来。
手里捧着书躲避玉卿怨言的阮靖唯看着白毛细雪从窗外飘入,施施然落到书页上,微愣了下,抬手伸手挑起窗帘的一角。
起风了啊……
玉帐画舫也早早靠岸等候,高挂闭门谢客的旗子,也不贴告示说明,就是很干脆地不做生意了。如此作风,倒是和阮靖唯作风有些相似。
珠州百姓看着那精美奢华的画舫停留已经数日了,虽然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很乐意有这样的机会靠近画舫看看。
每日听听画舫里的姑娘们吊嗓子练歌喉,不时看到甲板上有红纱飘舞,来往的人都不禁心驰神往。
那是玉帐画舫啊,全芩国最好的歌舞姬都在那里了!
不过,玉帐画舫靠岸,一般最多不超过三天,此次靠岸,却已经足足十天了,不由得让人猜测其中是否有变故。
“靖公子啊靖公子,为何你还不到呢?”
甲板上,船头处,斜阳斜映在围栏上一抹慵懒身姿。
梳的是眼下最流行的挑月髻,配以金镶彩石步摇,束一条流光发带,身姿丰腴妖娆,不过背影就足以引人遐想。
忽然,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谁的谈论声,此女蓦地回过头!
青黛脂粉勾出上挑诱人的凤眼,一眼便让百花黯然。饱满的红唇胜似烈焰,嘴角似笑非笑地微挽,何时都一副笑面迎君的模样。肤如凝脂白玉,吹弹可破,眼下泛起淡淡红云。
不同于阮靖唯妖娆端庄,此女是真正的尤物!
这时她倚栏眺望,媚目流光,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不只是见了什么,骤然柳眉一动,伊人瞬间神采飞扬,伸手一送,手中丝巾随风而去,落到岸边街上一名素衣清俊的年轻人手中。
丝巾相送,是定情的意思。
若是这名男子将丝巾手下,那便是接受了,回头就找冰人上门说亲。
看这人虽打扮简单朴素,但是身姿挺拔,面容清俊,举止优雅,从容自若。身后跟着三人,一人似男似女,面容精致。一人目光清澈,温润如玉。一人腰间佩剑,神色刚正。
一行四人,器宇不凡,如此推来,为首的年轻男子出身应是不差的。
周围百姓都认得船上投下丝巾的人是何人,纷纷停下来看像那一行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男子接下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