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河的渡船全被敌人抢走和毁掉了，泾川的敌人又尾追而来。军首长命令二二五团首先渡河。我们二二三团便由吴焕先政委率领，留在河北岸的高原上担任警戒。
我当时在二二三团机枪连任副班长。我们班在河北岸山坡的窑洞里吃完饭以后，全班一面烤着被淋湿了的衣服，一面谈论着快与陕北红军会合的事情。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着喜悦，疲劳全忘了。
傍晚，外面忽然响起了枪声，我们立刻拥到窑洞门口。只见一大片敌人从左侧山下攻上来，离我们的窑洞只有二百公尺。就在这时，团部的驻地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情况十分危急，如果敌人占了山坡，不但我们团要有很大损失，而且敌人可居高临下地控制泾河，给全军渡河造成难以想象的困难。
敌人为什么会来得这么突然呢？事后才知道，原来追击我们的是马开基匪部的骑兵团。当他们发现我军渡河时，便把马匹隐蔽在山后，利用我哨兵雨中观察困难，冲散了我们的排哨，趁机攻了上来。
团部就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山坡上一个庄子里。从枪声中可以听出，那里正进行着非常激烈的战斗。我们连都分住在山坡上的窑洞里，敌人密集的火力已切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班长一见这情况，没等上级下达命令，就带领全班冲出窑洞，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抢上山头，架好机枪扫射起来。可是因为地形不好，射界不广，敌人仍拼命往上涌。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把机枪扛起来打”。班里的小吴和王大个子（已记不清他们的名字）抢前一步把机枪扛起来。小吴同志个子矮，王大个子又太高，机枪不平衡，仍发挥不了威力。别人要换下王大个子，他说什么也不肯，弓着腰便和小吴取得了平衡。机枪平衡以后，班长从射手手里接过机枪，紧咬着嘴唇，猛烈地向敌人扫射。王大个子和小吴扛起机枪，哪里敌人多，就把枪口转到哪里。班长左一扫，右一扫，打得敌人一个紧跟一个滚下山去。
敌人急于抢占山头，控制泾河，便集中火力向我们射击。密集的子弹，像冰雹一样“扑哧”落到班长和王大个子、小吴周围。污泥和雨水，溅到他们脸上和身上，他们理也不理，继续不停地向敌人射击。
突然一颗子弹打中班长，他身子一晃，刚要倒下去，又站住了。他咬紧着牙，瞪着一双愤怒的大眼睛，脸上淌着由于伤口的剧痛冒出的大颗汗珠，继续向敌人扫射，直到一袋子弹全打光，才倒了下去。
董班长对我们像亲哥哥，行军时帮我们背枪和粮袋，宿营时忙着烧水给同志们洗脸洗脚，打起仗来，哪里重要，哪里有危险，他就到哪里。冲锋时，他像只小老虎，总是冲在同志们的前面；退却时，又总是在最后掩护。班长的牺牲，像在每个人身上燃烧了一把火。我们端起班长放下的机枪，更猛烈地向敌人扫射。
这时，其他班的机枪也叫了起来，向敌人猛烈射击，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敌人被阻住了。但是，他们在当官的逼迫下，仍一步步地向我们坚守的窑洞和山头逼进。
当敌人又一次向我们发起攻击的时候，军政委吴焕先同志带着一、二营赶来了。一、二营的同志们在吴政委的指挥下，向敌人发起了猛烈攻击，战斗非常激烈，吴政委亲自指挥三挺机枪向敌人猛扫。敌人遭到这背后的沉重打击，立即反转身扑向一、二营。我们团部和三营被堵在窑洞里的同志，趁敌人反扑一、二营的机会，冲出了窑洞，和一、二营两面夹攻敌人，把敌人一气赶到一个山沟里。
正在这时，一颗罪恶的子弹打中了吴政委，他把身子一晃，倒了下去。可是他立即站起来，喊了声：“狠狠打，一个也不让他跑掉。”说完又倒下了。
吴政委再一次坚强地挣扎着坐了起来，向身边的同志要来一支笔和一张纸，给军长写了一封信，他满怀信心地写着，“……我的伤并不重，还能够和同志们一起打败日本帝国主义……”
可是，吴政委的愿望还未能实现，反动派夺去了他的生命。吴政委平时对同志十分关怀。在我们坚守大别山的艰苦日子里，他和同志们一起吃野菜，住窝棚。雨天，他经常挨个窝棚检查是否漏雨。夜间，他经常悄声地把同志们身上翻掉的茅草给盖好。行军前他经常亲自检查大家的草鞋是否磨脚；行军中又跑前跑后，给大家讲故事，鼓励大家前进。全军都非常尊敬他，大家每谈起他来，都是以“我们的政委”的亲切口吻称呼他。现在，吴政委和我们永别了，消息传来，大家无限悲痛。战士们向被赶进山沟里的敌人狠狠地投掷着手榴弹，一条狭窄的山沟，完全被愤怒的烟火吞噬了。敌人像无头的苍蝇，在小山沟左冲右撞，最后全部被我们消灭。
当夜我们打扫完了战场，开始渡河。河水更大了，漩涡连着漩涡。上级从北岸到南岸扯起了两条白布，大家便一个挨着一个，抓住白布，向对岸走去。站在岸上望去，滚滚的河水中，就像筑起了两道人墙。人多、水急，渐渐地，白布被洪水冲成了弓形。不一刻，白布断了，断头处的几个人没有抓住，立刻被急流卷走。抓住了布的人，被水冲着像开了两扇大门，南半截顺水而下，逐渐靠了南岸，渡过了河，而北半截却又被冲回到北岸来。
时间限制，来不及再扯白布，团首长命令没有渡过河的人互相搀扶着过河。大家以班为单位，互相拉着手或扯着腰带，一步步向对岸移动。王大个子身大力壮，站得稳，成了我们班渡河的骨干。我们全班人都围在他的周围，有的抓住他的手，有的抓住他的胳膊，有的抓住他腰带。小吴在水里只露出个脑袋，一不小心，水就灌到嘴里。每逢遇到水深的地方，王大个子用手把小吴一提，他就像腾空一样，头不顶天，脚不挨地。就这样，我们胜利地渡过了泾河。
在泾河南岸，我们安葬了人人敬爱的军政委，擦干了眼泪，又继续踏上了征途。九月初，我们终于到达陕北的永坪镇，与陕北红军胜利会师。
（摘自甘肃人民出版社《三军大会师》）
雄关漫道
——记红二方面军长征历程
左齐
[左齐：时为红二方面军十七师四十九团政治部宣传队长，新中国成立后曾任新疆军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1955年授少将军衔，1998年去世。]
原文一至三部分略。
四
二十、二十一日继续沿白龙江而下，经哇藏寺、石门万险桥达莫牙寺。石门万险桥横架在高山悬崖上，非常险要，山上有反动藏兵放滚木乱石把守，我军驱逐了藏兵顺利通过。二十二日，六军达建早里，此地离罗大里十余里。罗大里有回民群众卖东西，一块白洋一个烧饼，这是草地行军月余后第一次所见。二十三日，六军经过腊子口、大拉山到曹子里宿营。这一段路一年前毛主席率领一方面军打过的，我军顺利通过。二十四日，六军向哈达铺前进，经大拉寺、悬窝达绿沙铺、麻子场宿营，指挥部及二军达蔡里公坝，三十二军在十八盘。二十五日，六军一部到哈达铺。二十六日，六军在哈达铺与四方面军某军直属队开联欢大会。二十七日、二十八日在哈达铺休整两天。哈达铺地区人口稠密，大地主、大商人全逃跑了。在此我军征到了粮食，征粮的办法是打借条。
五
甘肃南部地区人烟稠密，物产丰富。红军进入这个地区后，虽有反动藏骑兵袭扰，但只要集中兵力打几个胜仗，创建甘南根据地是完全有可能的。
九月一日，六军攻礼县未克，在城北混板铺宿营；二方面军总指挥部和二军先头部队到哈达铺。三日，六军在礼县城东旧城休息。敌机掩护西和县敌军约一个团增援礼县，我部队夜行转移到额园里。五、六日，六军在岩湾休整，指挥部、二军、三十二军全部到哈达铺。七、八日六军仍在岩湾休整，六师到宕昌。
二方面军总指挥部决定乘陕甘之敌分散的弱点，分三个纵队前进，打击成县、徽县、两当、康县、凤县、略阳之敌，袭取以上县城，建立临时根据地。
二军六师为右路纵队，于九月十日由宕昌出发向康县、略阳前进；二军四师和总指挥部及三十二军为中路纵队，于十一日向两当、凤县前进；同时宣布二军五师归三十二军编制，番号为九十六师。十二日，六军达商河镇；中路纵队达洮平。十三日，六军于横渡休整，十四日，六军经海坝到余家海陶。十五日，六军经寻家底到平南川；四师十二团袭西和县未克。十六日夜，六军经娘娘坝、李子园时，前卫消灭敌一个连；敌先占娘娘坝，对我进行反击，我十六师师长张辉同志牺牲。十七日，六军经高桥、百杨村、水泉沟、狗家店到徽县之马家庄；四师占成县，击溃敌王均部一个团，缴俘人枪数百。十八日，六军经韩家湾占两当县城，守城地主武装及伪县政府人员全部被我俘虏。十九日，六军攻凤县县城未克。在县城附近桑园宿营；六师占康县后即向略阳前进；总指挥部和四师占徽县，二十日撤凤县之围，退到双石铺。二十一日至二十四日，六军于双石铺分出部分人员，在两当地区开辟地方工作，收集资财，扩大红军，宣传党的抗日民族政策。二十五日，六军经杨家店、两当县城到永宁铺，准备打击由武都向成县进攻之敌；总指挥部和四师在徽县休整；三十二军在成县及其附近；六师在康县。二十六日，六军到徽县。二十七日到永宁铺，二十八日回师两当县城。二十七至二十八日，四师一部和三十二军于成县以西之大船坝与敌王均部第三军十二师激战。
由于张国焘向西逃跑，破坏了整个战略布署，使我军不能集中兵力截敌一路以打破敌人的进攻，不能在围城打援中大量歼灭敌人，敌人趁机集中兵力固守城池。再则，我军刚过草地，身体虚弱，武器弹药没有得到补充，不宜继继苦战。于是，红二方面军遵照中央十月二日电示。开始向渭水以北转移。
十月四日，六军放弃两当县城到高桥；三十二军到高桥以南；六师十七团来不及集中，在康县被敌隔断。六日，六军经舒家坝、大湾里、达山镇到杨家湾，总指挥部、二军和三十二军达娘娘坝。七日，六军行军百里，经天水、罗家堡、余家海头坝达横河镇。沿途敌人不断袭扰，经罗家堡时，敌人在敌机的配合下向我进攻，我十六师抗击不力，盐官镇敌人出扰，军直模范师在敌火下冲出；十六师政委晏福生同志负重伤。此次战斗之所以失利，主要是侦察警戒疏忽，部队在通过敌封锁线西兰公路时，十六师、军部夹在敌人中间宿营。敌人发起进攻时，我军有些单位尚未吃饭，仓促应战。我十六师卫生队及所有后勤人员均投入战斗，多数牺牲，敌机轰炸，骡马行李大部丢弃。八‘日，六军至固城之路华沟。九日，经甘谷县、武山县间渡渭水。十日在杨家庄集结。十一日经雪家坪、王家山、杜家井达礼辛镇，沿途遭敌机空袭五六次，总指挥部、二军、三十二军到榆盘镇及其附近之毛家店集结。十二日，六军经老爷岭到尚河镇。十三日，经李家店、马河店到峡口、吴家村（离通渭东南约十里）一线，准备通过敌封锁线兰西公路。为隔断我军与中央红军会合，蒋介石布置胡宗南主力和马步芳反动军队十余万人沿西兰公路，渭水南北堵截我军。我军避实就虚，迂回作战。这时，东北军的几个骑兵前来送信与我军接洽，将敌人部署情况和为我军留下的通道告诉了我们，当晚我六军团急行军通过了敌封锁线。
十五日至十七日，六军经四嘴镇到青家驿，总指挥部和二军到谷头岔，侯家川一线，十八日达老君铺。红一方面军派五团一部前来迎接我军。十九日，六军在老君铺集合十六师、十八师、模范师全部及十七师连以上干部欢迎红五团代表，并请红五团政委报告陕北苏区情况。二十日，六军仍在老君铺休整。二十一日，总指挥部、二军达滥泥河，三十二军达旧营。二十二日，六军到公阳镇，总指挥部和二军到将台堡与红一师会师。二十三日，六军到兴隆镇与红一方面军一军团一师会师，受到一师直属队列队欢迎，同日下午召开联欢大会；总指挥部和二军在将台堡召开了干部会议，听聂洪钧同志报告，各军的领导同志到总指挥部开会。二十四日，六军在兴隆镇休整，准备战斗。十七、十八师方向发现敌人，战斗约半小时，将敌击退。二十五日，与一方面军会合，但情况仍然紧迫，为配合一、四方面军消灭来犯之敌，红二方面军继续向北行动；总指挥部转移到消河城、穆家营一线，四师到袁家河之线；六军到消河城。遭敌机两次空袭。二十六日，六军在消河城休息。二十七日，六军经穆家营到拦船几塘、川儿湾之线，三十二军在袁家河与敌胡宗南一师接触，二军四师到曹家洼遇敌何柱国骑兵阻击。二十八日，六军经水头沟到冯家庄，总指挥到杨明堡，四师到股列堡与敌何柱国骑兵继继战斗。二十九日，二方面军拟向东北前进，经曹家洼通过敌海原县与黑城镇之间的封锁线，前卫四师在曹家洼、股列堡冲破敌封锁线，后又被敌占领；我方面军改向西北行进，总指挥部和二军六师到仁井子及其附近；六军经杨明堡、鸭儿湾，达相桐川；三十二军于杨明堡西南之红羊坊与敌胡宗南第十师接触后，到干盐池堡和古西安州之间。全天我军纵队两翼和后尾与敌不断接触，敌机狂轰滥炸，随二方面军行动的刘伯承同志被炸伤。三十日，六军团经七百户、二百户到吴家庄，总指挥部和二军六师到小河子、陈家湾之线，三十二军九十二师到吴家原、马家后庄。三十一日，六军经古西安州、陈家湾到麻春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