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北歌他们的首次演唱,博得了满堂彩。酒吧里的人全都为这个新来的驻唱乐队大声鼓掌。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肯定。
从那以后,越来越多的人晚上来到这里听他们唱歌。酒吧老板对他们也十分宠爱,每次演唱完,就会给他们一个包厢,让他们休息。酒水全都记在老板账上。
那些年,北歌他们初尝被人喜爱的感觉,内心的自信以磅礴的姿态迅速成长。他们不再如往常那样卑贱,惶惶终日而不得安宁。有时甚至还要靠捡垃圾来维持生计。
这是他们的梦想,他们行走在梦想的路上。
舞台上,歌声亢奋,舞池中,人潮涌动。狂欢席卷了每个人的孤独,身体的碰撞在灵魂的路上越走越远。而在这个庞大的世界,两颗灵魂的契合比任何事都还困难。所以人们更愿意在身体的流连中寻找慰藉。
是因为找到了生命中与之契合的人还是怎样,朝南面对人声鼎沸,总是冷眼旁观。仿佛在用自己高傲的灵魂俯视这些人,而那一杯一杯伏特加便是向因此形成的孤独在吊唁。因了她并非这些盲目的人群之一,因而高高在上,因而孑然一身。
林卓蜷缩在角落里,静静地凝视她。内心翻涌的情感,让他无数次想要冲过去。而他又无数次地压抑住自己,劝解自己,不要,你爱她,所以不能伤害她。
他宁愿独自承受这份孤独的苦恋,因了她对他有所求,却又拒绝他的拥有。
这时一个同样烂醉如泥的陌生男子从他面前走过,目光浑浊像一只蠢拙的猪,趄趔的身体摇晃着向前。
“砰——”
林卓桌上的几瓶酒跌落在地板上,酒瓶中的液体汩汩流出,像是在皮肤上划一道伤口,鲜血从身体里奔涌而出。
陌生男子低头看了一眼酒瓶,又看了一眼眼眸低垂的林卓,脸上毫无歉意,嘴里咒骂了一句“******!”然后便准备走开。
“你******连一句道歉都不会吗?”林卓依旧低垂着头,眼睛瞪着地面的酒瓶和那些流淌的酒,发出闷闷的一声,好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地壳中酝酿,火山浆沸腾发出闷哼声。
陌生男子见是骂他,酒精冲昏的头脑提升了暴力的激素,他回过身来,魁梧的身材挡在林卓面前,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襟将他从沙发上拎起来。“你******不想活了吧,敢惹老子?”
浓重的酒气喷在脸上,臭得刺鼻,林卓本能地扭开头。嘴角撕开一丝笑,充满了讽刺与不屑。
竟然嫌弃老子?男子见状,火气更大。肥肉横生的脸上,被愤怒扭曲得不成人样。二话不说,一拳用力挥在林卓脸上。林卓被这一拳打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嘴角渗出一丝腥血。他抬起手擦掉,生疼蔓延开来。
凌厉的眼神,像戒备森严的古堡里的鹰,打量着这个彪汉。他今天一个人出来,现在一个保镖都没在身边。他本是黑带三段,然而这时他望了望吧台上正在饮酒的朝南,突然就没有去防卫的欲望了。
她都不在乎,他又何必在乎自己?
他又扯开一个好看的笑容,嘴角的血丝如同心里蔓延的伤,然而他总是以他凌厉的笑容来挑衅并在之后自我疗合。
那个人被林卓的笑惹得发了毛。冲上去又是一拳。桌子上的酒瓶纷纷倒下来,跌碎,声音清脆响亮。
旁边陆续有人围观。
人群中有人认出林卓来,大喊了一声:“这不是林大公子吗?”
汉子闻声,原本要再挥下去的拳头停滞在半空中。仔细打量了林卓一番,林卓还是一副要死不活,任他处置的神情。嘴边挑衅的笑容依旧对他的举动虎视眈眈。
不知是碍于没有台阶下还是在酒精的催麻下他无法忍受林卓这般的戏谑。他恨恨的磨叽了一句:“老子管他是哪家的公子,惹着老子了就没好下场。”
说完,又是一拳。
那边,朝南听到了刚才的吼叫声。林大公子?这里还有谁会配得起这个称号?
她放下酒杯,急急过去。挤过人群,看到林卓正蜷在地面任那个猪一样的汉子捶打。心中升起一丝心疼与不堪。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身边的保镖今天都去哪儿了?
脑海里浮现出下午的场景,这才恍然。从那时他就只身一人来到这儿来喝酒了。他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值得吗,林卓?我朝南不值得你这样做。
不知为什么,强大的耻辱和歉疚感涌上心头。她推开挡住面前的人群,走到那个汉子的背后。“你******不想活了吧,林卓也是你敢动的?”
汉子再次被打断。回过头,见是一个绝色美女。标致的脸上有几分怒气,显得更加好看。于是他不禁色性大发,从地上站起来,直勾勾地逼近朝南。“嘿嘿,美女,要不大爷动你算了?”
朝南一掌打开他要来挑逗的手,“你******滚远点儿!”
脾气这么火爆?朝南眼中的淡漠寒气逼人,是个有挑战性的好货。汉纸伸出手恶心地抹了抹嘴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卓,想必这两人关系匪浅。于是走过去向林卓的腹部重重踢了一脚。
他原以为,这样的举动会让朝南心疼,从而向他求饶。谁知,朝南二话不说,只是捡起地上一个破酒瓶,箭步走到他背后,向他的头部砰地一声砸去。
鲜血,如拧开的水龙头一样直迸出来。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妖冶的血莲。
汉子转身,瞳孔放大直瞪着朝南。却只是见朝南丝毫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他身后的林卓。与他错肩的瞬间,她稍稍停顿,抛给他一句:“还不快滚!”
她是有预谋的砸他的头部的。并且力道适中。她不会再像两年前一样不顾后果地打人。北歌才回来,她不能让自己再次身陷囹圄。这一次,她在失控中完好地自制了自己。
一个女子,朝南表现出来的残忍和冷酷怔住在场所有人。人们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她。到底是有怎样的勇气与骄傲才敢在沙雪里大开杀戒?
怔住的人中,还包括,北歌。从朝南放下酒杯朝这边走来的时候,北歌就弃下舞台,尾随而来。然而,看到竟是她为了另一个男子做出当年一样的举动。
朝南,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冲动,那么不顾后果地去捍卫自己和自己所爱之人。他倚在一个高处的角落,脑海里浮现出他这辈子都不愿提及的往事。因为,太像了,和今天的场景太像了。他大脑深处的神经没有办法不把两者重叠在一起。
索性的是,这一次这个陌生男子只是让些许鲜血作为代价。索性的是,她这次并没有闹到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汉子被面前这个女子彻底震慑到了。酒精下的模糊意识也逐渐清晰过来。他知道,林卓是不能惹的。整个九城没有几个人敢动林卓一丝一毫,何况他只是个仗着家里有些钱的玩世不恭的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