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成都家中，兄妹一见面，哥哥迫不及待直奔主题：
“文惠，你承包的餐厅出了问题，青年旅社可能也……”
朱文华看见疲劳不堪的妹妹，欲言又止。
“大不了，不球做了！”刚刚下飞机，回到家里的朱文惠，照例大大咧咧，并没有被法国大使馆拒签把心情搞烂。哥哥嘴里说出的消息，她早有预感，并做好了准备。这个家啊，除了哥哥多少还出去闯荡过，父母亲从来就胆小怕事，自己的男人更是鼠目寸光，有小酒喝，有卤鸡翅膀、五香兔头啃就很满足了，一点都不求上进，不支持她开餐厅办旅社，幸好也没有彻底反对，其实也反对不了。至于社会上，反对者，眼红者早就数不胜数了。从街道办事处，派出所，物价局，到工商所，税务局，城管局，交通警察大队，哪一个是得罪得起的？个个都是大爷！特别是出租房屋的零零九招待所，早就有一大帮人对于出包餐厅的事情挖墙角、下烂药了！
攻击的火力集中在这个上面：为什么要把我们国防单位的优质资产，拿给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来赚？这个女人的背景是什么？一定要查！她和主管部门的主任是什么关系？那个主任，以及所长一干人等，在餐厅和青年旅社里有多少干股？为什么不拿给自己的职工承包？为什么要让外面的来路不明、风骚女人承包。气越说越大，话就越说越难听了。
成都盆地，地势低洼，目光容易短浅，看不见盆地外面轰轰烈烈的突飞猛进，精力容易集中在身边的人和事情上面。川耗子很精，精于窝里斗。表面上一团和气，袍哥气息浓厚，做事讲究义气，说话不伤大雅，实际上呢，缺德话说起来，缺德事做起来，丝毫不打让手！所谓成都盆地，可以说是温水煮青蛙的一口大锅！慢慢地，想干事情的人就比较郁闷，也就慢慢干不成事情了，最后，大家一起穷，无所谓！只要有小麻将打，有麻辣烫吃，有歪录像看，日子很过得，也就没有关系了！有打油诗说成都人：“心事浩渺连天宇，五十无用归厨房，未有牺牲多壮志，喝茶打牌看夕阳！”
其实，话到这个地步，朱文惠就只好给哥哥讲清楚了。
“哥哥，我就是看见了这些趋势，我才打算出国的。”
“我知道。”
“现在，多少积累了些资本，我出去学习服装设计，也可以实现我的梦想。”
“那李晓明呢？丹丹丫头呢？”
“丫头我是要管的，只是方式不一样。”朱文惠心头对女儿有些歉疚，陪她时间少了，“至于李晓明，哥哥，我们根本就不是一条道上面的车！”
“你要咋子？”朱文华可是吓了一跳：“人家带女，管家，没有出去乱来哦！”
“我不咋子。”
“好。”
“这样，我把餐厅和旅社的事情处理好……”
“不是处理好，而是退了算了！”
“那我已经创下名气了！”
“现在，许叔叔已经下来了。”
“好嘛。”
无可奈何花落去，一江春水向东流。
朱文惠做事一向快刀斩乱麻，她把经营得不错的餐厅退给了招待所，至于青年旅社，她的一个好朋友介绍了一个小伙子来接，要继续做下去，不然就可惜品牌了，并且还要算股份给朱文惠。朱文惠拒绝了“干股”。她是要处理得干干净净，滴水不漏，也不拖泥带水。她出去的决心已定。法国去不了，还有美国，还有其他国家，今年签不了，就等明年。
暑假，她带上女儿丹丹，高高兴兴地去苏州、杭州，广州等地，玩了两个月。
刚刚回到成都，朱文惠参加同学聚会，居然又一次提到了出国的事情。但是，老同学陶大树提出的是去非洲，朱文惠没有一点兴趣。
陶大树在一家国营的公司工作，朱文惠以前搞不大清楚，好像是在城中心的永兴巷办公。同学们都开玩笑，说陶大树在贩卖人口。现在，她悄悄地去办理法国签证，其中有些手续就是陶大树帮忙办的。她不愿意陶大树把她没有签到证的事情在大家面前讲出来，朱文惠比较好面子，宁愿办成功再说。她示意陶大树别提去法国大使馆碰钉子的事情。
“你们不知道，现在去欧美，难度大，签证成功率太低。”陶大树是很聪明的人，话都到口边了，临时就转了个弯：“非洲就好签多了！我们公司最近的几单都签得很顺利。”
“你又贩卖人口哈！”有同学开玩笑。
“去非洲干什么？”朱文惠听进去了。
“抗日战争，讲究曲线救国，”老同学热烈地煽动大家：“现在出国，也有曲线到欧美一说！”
“怎么个曲线法？”在29中教书的熊学强好像也有点兴趣了，他教英语，一直想出国。
“你问你们哥哥”，陶大树对朱文惠说，“非洲签证是比较好签的，比如卢旺达啊，布隆迪啊，象牙海岸啊！”
“啥子国家哦，听都没有听说过！”
“窍门就在这里哦！你们哥哥去过非洲，非洲也不咋子，没有那么可怕！”
“这倒是。”朱文惠经常听哥哥说非洲风光好，人淳朴。有点穷，病害多。“问题是我们去非洲有什么意义？如何曲线？”
“不急。你们不知道，多数非洲国家都是英联邦国家，人家的护照嘛，比我们的本本还管用！”陶大树的煽动语言，开始见效。“世界上多数国家都免签证！”
“哦。那么管用？”朱文惠好像是听哥哥摆过。
“对了。如果想出国，可以先去签一个非洲国家的，随便哪个国家，然后，在非洲再去转签欧美。如何？”
“是不是哦？”
“嗨！”陶大树的性格，特别不高兴别人对他说的事情起疑虑：“我骗你们有啥子意义？咹？去不去，自己定。当然，要去的呢，给我打传呼哈！我的传呼号是：4449933传2814，中文的哈！中文的留言。很管用的。”
同学会结束后，朱文惠茅塞顿开，她回去就给哥哥说了。
原先，她猜测对非洲那么敏感的哥哥，一定不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可是她说了之后，居然没有预料到，哥哥的反应会是如此热烈！当然，那是因为哥哥还在怀念他的非洲相好嘛！只是，哥哥没有直奔主题。
“我早就在想，你是应该出去闯。不去国外，至少也要去北京或者深圳。”
“为什么？”
“盆地，永远是盆地。自相残杀，自我欣赏，自暴自弃，自我陶醉，自生自灭啊！”
“你咋个这样说？”
“我们祖籍在江西。我们是一路艰辛过来的。自从到了四川，就缺少创造冲动了。”朱文华仿佛在沉思，不像回答妹妹，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从来是川人出川是条龙，川人留川就是虫！”
“我不懂。”
“风调雨顺，天府之国，是吧，猪粮安天下！”
“你越说越玄乎了。”朱文惠知道哥哥回来这几年主要精力都在读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这样的，二妹，”，朱家就一儿一女，朱文华喊朱文惠就喊二妹，“历史上很多例子，举不胜举。”朱文华准备开讲，但是他看出妹妹有些心神不定，欲言又止：“比如……”
“我晓得，比如李白，是不是？出夔门，就成为大诗人了？”
“李晓明那里有什么说法？”
“他啊？永远不想经风雨见世面，坐享其成最好！最近喊我给他买台奥拓，那么贵，要八九万喔！”
“你买不起？”
“买是买得起，他有单位的212开。又不要他自己掏腰包。何况，我们自己挣这几个血汗钱，容易啊？”北京212是当时流行的国产吉普车，简单的车，铁皮加帆布，马力很大，噪声更大，是仅次于上海牌小轿车的配置，在县城，在基层。外号“反帮皮鞋”！
“也是。”朱文华马上就想起他在肯尼亚蒙巴萨的日子，公司项目经理部空旷的院子里，英国的兰德诺瓦越野车，最牛，还有小日本的三菱越野车，丰田皮卡车，丰田花冠轿车，海狮面包车，停了亮铮铮的一排！非洲，肯尼亚，那是他心口之痛。他和卡塔开着兰德诺瓦越野车出去兜风，那个潇洒，那个痛快，真是他妈的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两兄妹有一句无一句地，东拉西扯，就是没有直接扯到主题上去。
朱文惠很想直截了当地告诉哥哥，陶大树那番关于取道非洲，曲线欧美的说法，话到嘴边，她又顾及哥哥听不得非洲两个字。万一他一激动，病翻了不说，全家人又要鸡犬不宁好一阵哦！
朱文华回国以来，一直病病歪歪的，啥子毛病又查不清楚，曾经被单位怀疑是艾滋病，同事们取笑他：你娃娃胆子大，敢睡非洲女娃娃，不得怪病才是奇怪事情！是不是？可是，在华西医科大学查了Ｎ多次，也没有明确究竟是不是艾滋病。按说，目前的医疗检查技术如此发达，查个艾滋病不就跟查感冒发烧一样简单？几年了，是不是艾滋病也就潜伏期差不多？尽管家里人不相信朱文华得了怪病，但是，在家庭团聚时，他们总是严格实行“公筷”制度，每一餐都执行得绝不含糊。
朱文华心底不了然，不舒服，但也不想和年事已高的父母亲较真。
“你自己先了解了解再说。”
“好嘛。”
实际上，朱文惠听了老同学陶大树的信息，已经打定注意去“曲线”一次。她在世界地图上面认真看了看，非洲和欧洲几乎就是连接在一起的，中间隔一个直布罗陀海峡，埃及隔地中海也与欧洲的意大利相望。我们中国，隔欧洲远，离美国更远，中间隔一个辽阔的太平洋，距离非洲有印度洋，只有日本比较近，也是隔海相望。说不定，真的去了非洲，一只脚就踏上了欧洲？最想去法国，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被法国签证官玛丽拒签后，朱文惠一直在寻找复仇机会，不是喊几个兄弟伙把人家打一顿，不可能，也不容易办到。当然下定了决心，要在北京把一个法国外交官打得鼻青脸肿，应该办得到。现在而今眼目下，只要有钱，什么事情不可能？
朱文惠的复仇比较特别，她想寻找合适的机会，重新出现在拒绝她的人面前。至于是什么时候，什么机会，现在说不清楚。一定有机会。一定。不是现在，就是以后某个时候。朱文惠想出去，即使是“曲线”出去的愿望，现在也开始强烈了，就像是发酵已久的酵母，开始蒸腾，开始变成刺激烈性的酒精了，要喷薄而出了！她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出国去闯，不能够在盆地里自生自灭，哥哥说得好哇！人就只活一辈子，现在不拼待何时？
“电信局传呼台啊，给我传2814！回电话6694959！”
聚会之后的第三天，朱文惠在家门口的小卖部，打了个传呼给老同学陶大树。
“喂”，朱文惠边和守摊摊的林大爷摆几句龙门阵，边等陶大树回电话，传呼机就是好，不管你在哪里，都可以抓个稳当。因此，朱文惠不配传呼机。她可不想被别人使来唤去，使唤别人还差不多。“又在外面晃哇？陶大树同学！”
“没有，朱大老板！”
“别瞎喊！再乱说，我就告诉素芬，你在外面陪相好的！”
“乱说！我那几个吊命钱，哪里敢？要不，你发几个？我一定去晃几个女朋友！”
“看看！才说不敢，就想去晃几个女朋友！几个！”朱文惠刻意强调了“几个”这个词。他们随便开玩笑。“你们这些男人啊，贼心贼胆齐备哈！”
“有什么指示？”陶大树是个聪明的成都男人，他太了解朱文惠了，在忙着做生意的而今眼目下，她哪里还有闲心打传呼开玩笑耍？
“下午有空没有？”朱文惠果然直奔主题。
“有！有！你老人家下指示，永远都必须有空！”
“那，到人民公园外面那个黑咖啡，我有事情问你！”
“一定准时！”
黑咖啡酒吧是朱文惠的助理小唐开的。
那是小唐和图图处于热恋的时候的事情。图图来自于非洲的加蓬共和国。加蓬距离中国很远，当时，小唐却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图图经常来“半条街”吃饭，开始，以为他是冲朱文惠来的，后来才晓得是冲小唐来的。为了自己事业发展，小唐在朱文惠的支持下，在人民公园围墙开辟出来的临街铺面，开设了一家很有特色的咖啡馆：黑咖啡酒吧。人民公园里面的鹤鸣茶园是非常大众化的休闲聚会场所，价廉物美，知名度很高，经常被电视台拍摄进电视采访画面中。黑咖啡酒吧则是成都的新生事物。本地人不怎么喜好喝咖啡。在图图的指导下，小唐到附近乡村，去搜寻了不少的茅草木制品，装点出非洲味道，咖啡馆里的背景音乐，播放的是图图带来的非洲歌舞磁带，特别的异域风情，颇受年轻人的喜欢和青睐，尤其是附近四川电视台的编导、主持人，特别爱到这个充斥异域风情的地方来喝咖啡，饮料，谈创意，改剧本。
我就是这个时候注意到非洲的。
“一个黑人开的咖啡馆”，口口相传，“黑咖啡”的生意就渐渐地热闹起来了。成都市内，慢慢就有些名气，符合成都人爱新鲜图热闹的德行，人气倒也慢慢旺盛。
朱文惠有时候不愿意老在小店里露面，以免抹不开情面，影响生意。她爱一个人躲在酒吧、咖啡馆，拿本书无聊地翻看。今天约老同学来“黑咖啡”，反正也不想再做了，正好既躲了清净，又把事情谈了，一举两得。
“文惠，啥子事情？”一进门，陶大树看见正歪在沙发里看书的朱文惠。
“小声点，大声武气，把人家图图的生意都吓跑了！人家讲究清净哈！”
“是。我大声讲话，搞惯了。你又不是不晓得！”
“早晓得，我们进人民公园坐茶铺。”
“安逸，这儿安逸。黑乎乎的，正好搞地下活动！”
“哪个跟你搞地下活动？做梦吧！”
“哎，我先给你说个事情，”陶大树是个直性子，既然话都到这一步了，干脆就借此机会：“我晓得你们那个的事情！”
“哪个？”
“你们家那个！还有哪个？”
“他咋子？”朱文惠今天是约陶大树咨询出国的事情，没有想到，他突然说起老公李晓明，“说他咋子，莫兴趣！”
“哎，这个，还是有点重要哦！”陶大树字斟句酌。
“说！”
原来，长期受朱文惠冷落的李晓明，最近与一个在温江房管所上班的彭姓女子有了往来。两人极其秘密，也有疏漏的时候，在郫县一个农家乐饭店被陶大树碰见了。
陶大树困难地选择合适的词语，转述他看见的情况。他估计朱文惠这个直筒子，脾气火爆，会马上跳起来大闹大吵，然后冲到温江交通局去和李晓明马上扯清楚。他不愿意老同学这样做，也不愿意李晓明遭此待遇。男人最不舒服老婆有钱有势，不愿意吃软饭，在家里说不起话，在子女面前被老婆奚落。成都的男人，尽管是出名的耳朵软，但也是有限度的软，并不愿意软到李晓明这样，一个人在郊区带娃娃，任劳任怨，一声不吭。老婆呢，穿得时髦，风车斗转，迎来送往，在繁华市区开餐馆做生意。陶大树都有点在内心里嘀咕：说不定还有打情骂俏，比当年那个开茶馆周旋胡司令的阿庆嫂还要风光。难说，如今做生意，特别是做餐饮，口岸只是一方面，女老板漂亮，嘴巴甜，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愿不得李晓明东想西想，有脱离之意，另外找个安稳的过日子女人，也是情有可原。男人嘛，理解万岁！
陶大树面对朱文惠坐下，字斟句酌，慢吞吞选择合适的表达方式。他在学校里就喜欢这个有点泼辣能干的漂亮女同学。可是，心底再喜欢，也不敢轻易说出来。陶大树家穷，住在九眼桥附近的府南河边，房子破旧，吊脚楼一样，摇摇欲坠。从来，陶大树就不喊同学去他家玩。最近，成都市政府开始整治府南河工程，据说，可能把他们家那一带全部拆迁，改造成休闲绿化带，在二环路附近修建安置房，很快要搬迁了。
现在，陶大树终于和心中的女神一样的女同学，单独约在咖啡馆里摆龙门阵，却是告诉她男人的秘密，他有点别扭。
“反正，没有好久。”
“要好久？你们男人沾花惹草，一次都不能原谅。他娃胆子不小啊，老娘在这里打拼，前些天还在喊我给他买奥拓，哦，我霉不醒嗦？给他买奥拓，搭起相好在川西坝子去兜风，郫县灌县双流华阳到处窜，丢我的脸，还用这么现代化的手段？”
“看你，哪里有这么拉风？”陶大树知道朱文惠喜欢咋呼，知道他们关系一般：“看你，还不是有你一半责任！”
“我有啥子责任？咹？”
“一个大男人，三四十岁了，你喊人家当家庭妇男，上班，带娃娃，买菜，做饭。这些都算了，还要人家天天都是素瞌睡！”
“呸！天晓得素的还是荤的！他要是挣得多，我还耍不来？人家天天喊我打麻将，吃麻辣烫，我都没有去！我要有时间耍啊！”
“好，这个嘛，你要处理好。今天是啥子事情？”陶大树赶紧转入今天的正题。
“哦。”朱文惠有点不好意思，是自己约他出来谈事情，咋个纠缠起自己老公寻花问柳外遇的事情来了？“我是想问……”
“出国的事情，曲线出国，对不对？”
陶大树仔细介绍了去曲线的方式：先办一个去非洲国家的签证，比如那些不起眼的渣渣国家，布隆迪啊，塞内加尔啊，或者加蓬都可以，反正不要考虑比较有名有钱的国家，埃及，南非，摩洛哥之类，不要去试，没有用，这些国家比较富裕，眼界高，喜欢欧美，未必喜欢中国人去。
本来朱文惠不想考虑去非洲曲线，她一心就想去欧洲。导致朱文惠下决心早日出国的，一个是00９招待所内部准备终止承包的说法，再就是今天陶大树告诉她李晓明与某个女子的神秘关系。她是个多么聪明的女人，早就凭第六感知道李晓明要在外面找女人。今天陶大树告诉她的情况，证实了前些日子的传言和猜测，只是陶大树可能没有想到，李晓明有外遇了，却坚定了朱文惠迫不及待出国的决心！
“那你去乌日肯吧！我们很快要向东非输送一批技术工种人才。哦，对了，你哥哥在坦桑尼亚、肯尼亚都干过，比较了解那里，你可以问问他。”
“我考虑一下。”
“考虑好了再定，我们经常输送人出去。”
“我主要考虑能不能作跳板，去欧洲。”
“没有问题。我肯定为你着想塞。”
“真的？”
“骗你干啥子嘛？”
“你不晓得现在是火葬场开后门，专烧熟人嗦！”朱文惠满口成都话，那个时候，“烧”就是“欺骗”得意思，走在成都大街上面，听见他们说“我今天着烧惨了”，你绝对不要以为出现了烧伤事故！意思就是被骗凶了，惨就是悲惨凄惨的引申，惨就是凶！
陶大树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他在乌日肯的关系是比较硬的，劳务输出已经做了好几单，没有出现合作问题。她那么想去欧洲，帮助她去非洲曲线一下，说不定是帮了大忙呢！
“我没有骗你！绝对！我向毛主席保证！”陶大树刚才骑自行车从人民南路广场过来，那里有一座在西南都数一数二的毛泽东站像。成都人发誓爱说这句话：“向毛主席保证！”口头上面，人们往往简称为“毛保！”中学生，大人，基本上都爱这么说，流行，时髦，不分年龄大小。
“好了，用不着动不动就向毛主席保证！老人家站在那里，烦！”
于是，陶大树仔细地给朱文惠讲解如何“曲线”，从中国去非洲那个叫“乌日肯”的“渣渣”小国，其中门道真不少啊，乌日肯挨着坦桑尼亚、肯尼亚和乌干达，几个东非国家，然后再从那个国家办理去欧洲的签证。
朱文惠心里清楚了，她快要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了。
她决定先回去给哥哥说，然后才去告诉李晓明，最后临走前再给父母亲讲也不迟，老人家永远反对她的选择，理由是为了儿女好，安稳，稳定压倒一切嘛！
和陶大树见面后一个月，朱文惠的乌日肯签证就办下来了。
在讲究勾兑与讲究友情不矛盾的成都，这个速度是比较快的了。完全超过朱文惠的预计。
她必须行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