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郑临北赶回医院,正碰到严伯爵在给病人做检查。
“早,严医生。”
“这么早啊。”
严伯爵看着手里还拿着早餐的郑临北,笑了笑,“你还真细心。”郑临北淡笑,“没什么。”
“对了,严医生,我朋友的病怎么样了?”
郑临北抓紧时间在医院陪着赵俊柠,连许靖涛昨晚都还在责备她太不顾惜自己身体了。郑临北对许靖涛解释说,人家要自杀,又偏偏找上了她,她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许靖涛无话可说,一早出去上班还跟郑临北说稀饭他已经煮好了,让她趁热吃。
“你朋友一直以来都郁郁寡欢,是典型抑郁症。”
上次赵俊柠的病情还只是轻度而已,才不过三个月时间竟变成了典型抑郁症。郑临北不知道严伯爵所说的典型是什么程度,但是这么说也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也许更严重。
她一路跟严伯爵谈论着赵俊柠的病,两人来到病房,赵俊柠醒了,目光空洞的看着外面,整个人显得毫无生机。
“赵俊柠,今天感觉怎么样?”
郑临北跟在严伯爵身后,观察着赵俊柠的一举一动。赵俊柠面无表情,情绪低落,不管严伯爵问什么都只是说不知道、没兴趣之类的话。严伯爵说还是先输液吧,然后出去了,郑临北把严伯爵送到病房门口,小声说道:“严医生,明天我要去出差,还要拜托你一下。”严伯爵友善的笑着,“没什么,你也要注意休息。”
照顾病人是一件很考验人的事情,郑临北现在终于有了这种体会。小时,她经常住院,都是父母照看的。现在她明白这有多么不容易了。
“赵俊柠,先吃早餐吧。”
郑临北将装有稀饭的盒子打开,又递给了赵俊柠两个馒头,稀饭加馒头,也不知道赵俊柠有没有胃口。好在赵俊柠还勉强吃了下去,护士进来给挂上针之后就出去了,郑临北坐在赵俊柠床边,东拉西扯。
“上次林青结婚去武汉,你猜我碰到谁了?”
看着赵俊柠没有反应,郑临北继续说道:“是刘聿瑶,没想到那天会在街上碰到刘聿瑶。”
“你知道吗?我听她说她真的和那个程亦远结婚了?”
郑临北没想到当年刘聿瑶说的竟然真变成了事实,她不知道那个程亦远是怎样离婚又娶她的,刘聿瑶那个好到可以把老公让给别人的朋友有是怎么做到的,反正郑临北对刘聿瑶的话始终不能完全相信。
“顾颖这个周末会来看你哦,到时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郑临北这一句,那一句的跟赵俊柠说着话,赵俊柠有时会嗯几声,有时就根本没听见一样。
原来还是因为乔明飞,郑临北就知道这是赵俊柠心结的根本。但感情的事情,她自己都觉得无力,哪里还有精力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郑临北看着赵俊柠心想还是不要这些感情束缚好些。像她和陈泱,两人见面说说笑笑,不见面打打电话,其他时候她从来不过问他的事情。就连上次王薇薇的事情,她也没有跟陈泱提到半个字。她相信陈泱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她没必要还要去问陈泱,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以爱的名义去管一个人,是最可怕的无形枷锁,也是最崇高的借口。郑临北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拿着爱的招牌去要求她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是有些人偏偏就喜欢这么做,赵俊柠实际上是自己给自己上了道枷锁。她以为她爱乔明飞,所以就要求乔明飞一定要爱她,但发现乔明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她,她就开始郁闷和猜疑了。
这样想着,郑临北突然觉得赵俊柠实在是自作自受,但要说赵俊柠有没有错,郑临北就不好说了。
“赵俊柠,你先躺会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啊。”
眼看中午快到了,郑临北想着下去买些饭菜,她也有些饿了。刚出门没想到会碰上纪淼,看样子纪淼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
“纪淼,你怎么来啦?”
郑临北轻轻带上门,小声的问纪淼,赵俊柠可能不太喜欢看到她,纪淼心里也知道。
“是顾颖告诉我的,说俊柠病了。”
郑临北想起来了,她打电话跟顾颖说要她这个周末过来照看一下赵俊柠,忘记跟她交代说赵俊柠和纪淼之间的事了。
“顾颖说让你先跟俊柠说说,我等下进去看她。”
郑临北心想好聪明的顾颖,竟然也看出了赵俊柠跟纪淼之间这些矛盾,上次去武汉,赵俊柠和纪淼晚上还是住在一起的。林青都还以为她们仍是很要好的朋友,顾颖却已经察觉出来了。
“好吧,我先去跟赵俊柠说说。”
郑临北跟赵俊柠说纪淼来了,赵俊柠脸上明显露出不高兴的情绪,郑临北安抚道:“纪淼是我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她特意来看你,没什么恶意呀。”
“她是来跟我抢乔明飞的。”
赵俊柠脱口说道,眼神狠毒。郑临北看着赵俊柠,就像那本日子本里记载着一样,句句充满妒意和恨意。
“纪淼不会和你抢乔明飞的,如果她想,上次去武汉就有机会。”
这些年纪淼虽然一直没有谈婚论嫁,但也没有要跟赵俊柠抢乔明飞,她只是放不下而已。但这些却让赵俊柠以为纪淼是要跟她抢乔明飞。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纪淼走了进来。
“俊柠,我不会跟你抢乔明飞的,永远不会。”
这算是纪淼对赵俊柠的一个承诺了吧,纪淼眼神坚定的看着赵俊柠,赵俊柠将信将疑的望着纪淼。
“我说的是真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纪淼又说道,赵俊柠好像突然松了口气,她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你不骗我?”
“我从来都不骗人。”
郑临北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下赵俊柠的病应该能很快好起来吧,没想到顾颖无意中帮了个大忙。不过纪淼的话让郑临北格外震惊,纪淼这样说等于是放弃了她的感情,去拯救赵俊柠。
同样是放弃感情,郑临北与纪淼不同,她是为了学业、事业,不受到感情的羁绊,纪淼是为了帮助一个曾经背叛过她的好朋友。此时的郑临北突然发现她的放弃是那样的冷漠绝情,而纪淼的放弃是那样仁慈。
“纪淼,你真的就这样放弃了?”郑临北在赵俊柠睡着后拉着纪淼在走廊外面聊着天。
“不然怎么样,我们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总有一个人要先放手。”
“你等了乔明飞快十年了,一下子就这样放弃。”
纪淼一笑,“没什么天长地久,‘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心里有就够了。”
郑临北笑笑,不再多说什么。纪淼虽然嘴里说放弃,心里还是惦记着,而她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她放弃康睿华的感情,这些年极少与他见面,自从她来到B市后两人就只见过一次面。四年里,郑临北也仅仅只跟康睿华见过一次面。她说回武汉去看他,然而郑临北回武汉又总是有各种原因,没能去看他。
郑临北知道她对康睿华做的有点绝情,但是如果不这样做,康睿华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的。对于康睿华那样感性的一个人来说,忘记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她不需要康睿华时常想念她,她希望他能忘了她。然后像个普通朋友一样偶尔打打电话,聊聊天,这些对郑临北来说就足够了。
“小北,上次林青的婚礼上,我看到你不愿意跟陈泱一起住,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吗?”那天郑临北当着她们的面拒绝林青的安排,这件事纪淼一直很想问郑临北。
“哦,可能是我们还没好到那种程度吧!”
郑临北淡漠的回答,让纪淼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纪淼看着郑临北的眼睛,异常认真的说:“小北,你不爱陈泱。”
“呵,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郑临北反问纪淼,这个问题她从来不敢认真的去想答案,她也不想去想。郑临北总是想任其发展好了,她没想过她跟陈泱的未来。可是,她知道,她喜欢陈泱,这点就连她高中的同学舒剑虹都知道。
她24还差半岁大学本科毕业,哥哥郑展南已经工作了五年,陈泱在南京工作了两年。那年康睿华第一次来到上海当着郑临北的面说他爱她,问他们可不可以在一起。郑临北说没有可能的,他们不会有结果的。康睿华在上海待了两天就回去了。武汉,她家乡的省会城市,郑临北从来都没想过要留下来。
后来她又继续考研,不顾许雨青的反对,坚持选择了政治学科。
当同学工作了,她在校园里,同学结婚了,她依然还在校园里,同学离婚了,她还在校园里。
跟她几乎同样经历的好友一段姐弟恋持续了三个礼拜就结束了,再谈,还是分手,好友感叹了一句,感情不可靠。郑临北坐在商场的长椅上正在跟好友抱怨她的一个大学室友。郑临北承认了她喜欢陈泱,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