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埋没人才
一个月后，黄宝主任问坐在自家小院里看书的张力：“张力，今天不是乡中心校考录民办教师吗，我们村中学就缺老师，就你这文化考个民办教师应该没问题，到时在本村教书，守家在地多好。”
张力瞪大眼睛说：“我没得到通知，现在去能不能赶上？”
黄宝皱着眉头说：“去看看，你骑我这自行车。”
在乡中心小学门外，张力碰见了满脸笑容的方贵。方贵说：“你怎么才来，我们都考完了。”
张力问：“题难不难？”
方贵说：“题倒不难，小学毕业生都能答满分，这年头儿考试是摆样子，主要还是后门，你要有后门，别看你没参加考试一样当教员。”
张力说：“我要有后门能得不到通知吗？”
晚饭后，方贵到周明书记家，周明说：“嗨，给我还买啥酒，怎么样考的？”
方贵说：“我看，考试只是个过程，能不能当上教员，我还是得靠你了。”
周明说：“现在这事就这样，光有文化不行，那张力比你有文化吧，可他连考试的信儿他都得不到，你说，这社会上哪儿讲理去。”
方贵说：“是，我们考完张力才去。”
周明问：“他说什么？”
方贵说：“他也没说什么，他不爱多嘴嘛。”
黄宝主任问包玉会计：“乡里招考教员是你下的通知吧？”
包会计说：“是啊！”
黄主任问：“你为什么只通知方贵，不通知张力？”
包玉笑着说：“周书记让我通知谁，我就通知谁，绝不含糊。”
黄主任说：“周明让你死你也毫不含糊去死吗？”
包会计说：“黄主任，我什么也不说了，有些事情，你心里也清楚。”
很少有人能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但黄宝还是为改变张力的命运努力着，他找到村长冯霞：“冯村长，村小学招民办教员，按理，张力文化最高，他来教学最合适，可中心校又考试招录，看表面很公平，可张力却没得到通知，失去了考试的机会。”
冯村长说：“明天我去找中心校长说说，看能不能补考。”
听了冯霞村长的来意，中心校长韩云说：“嗨，我们也想通过考试招录用最优秀的青年来强化我们乡的教学队伍，可是，就在昨天，县教育局局长孙旺打来电话安排了一个进县城开饭店老板的女儿叫钱明，听说连小学也没好好毕业。”
冯霞说：“那好吧，不为难韩校长了。”
陈原对耿虎说：“周明收了方贵的酒，答应让方贵当教师，考试的通知都没让张力知道，结果是竹篮子提水一场空，县教育局孙旺局长安排别人了。”
耿虎说：“哎，周明要下力，方贵早晚能当上教员，张力是有才无德。”
陈原说：“张力的一篇小说发表在《人民文学》上了。”
耿虎吃惊地说：“是嘛，那可是国家级刊物，小伙子独辟蹊径，了不起呀，走，去张力家，祝贺他。”
见了耿虎，张力心里十分高兴，因为耿虎就是他小说人物的生活原形：“耿大哥，陈原请坐，这是我高中同学许佳。”
许佳是许家湾村原支书许财的女儿，出身高贵，从小敢说话，这会儿她就说：“张力这么有文化，你们村不重用他，你们村小学到中学的老师中有在国家级文学刊物上发表作品的吗？不用问，根本就没有。”
耿虎说：“我要是村支书，就一定请张力当老师，为我们村多培养人才，遗憾的是我不是村支书。”
陈原说：“没事，张力靠自己的本事一定能上去。”
张力说：“我想办农民夜校，提高村民文化，普及现代农业知识。”
耿虎说：“好事，我赞成，可我赞成不管用，这事，你还必须通过村委。”
陈原说：“中央都支持社会力量办学，村委还能反对呀？”
“还是通过周支书好。”耿虎补充说。
张力要筹备桌椅板凳了，许佳说：“你还没向村干部请示呢。”
张力说：“先办起来再说。”
许佳问：“你办这个夜校有什么用，没有经济收入，置办桌椅，浪费钱财，弄不好，还费力不讨好。”
张力说：“夜校办好了，我就出名了，上级就会重视我，到那时，我就有可能被调入县教育局或文化局工作。”
许佳说：“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张力说：“你说，我的准夫人。”
许佳说：“我的意思是，我们把责任田种好，把家过富了，在不影响正常生活的前提下，你在业余时间搞自己的文学创作。”
张力说：“我不想干农活儿。”
张力文化高，这是壕西村民人人都知道的，所以，一听说张力办了农民夜校，张力的教室里挤满了学员。这时候，壕西村还没通电，学员都自己从家里带蜡烛。一晚上一小时课，每周一三五学文化，二四六现代农业知识。
张力白天备课，夜间上课，下课后，他还要写一会儿小说，田里的活儿真就这样荒废了。其间，许佳以张力忙不过来，身边不能没有人为由，不顾父母的反对，她和张力草草地结婚了。
张力开课的第三天，周明就知道，他心想：“好事是好事，可张力这小子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呢，你这不是目中无我吗。你要知道壕西村我说了算，告诉你，张力，你是有文化，可你是我领导下的村民，等等吧，看你什么时候能悔悟过来。”
有一天包玉特意来对张力说：“张力，你的夜校办得很好，可我听周书记的口气，因为你没和他商量，他心里不舒服，我的意思是你提上二斤酒去，让周书记高兴一下。”
张力说：“中央都支持社会力量办学，他周明还能敢反对，他要不让办，我去找乡政府，去找县政府……”
包玉说：“好，全当我没说。”
两个月后，乡文教助理董全专程来到壕西村向周明书记了解张力的夜校办得怎样。周明杀了一只羊招待董全。两人喝酒时，董全说：“你们村张力办的夜校出名了，县教育局通知我下来了解一下。”
周明说：“一定是张力这小子自己捅上去的，张力这小子不务正业，责任田都荒废了，一到晚上闹闹轰轰的，左邻右舍意见老大了，我正准备叫停呢，有文化不一定有组织能力和办事能力。”
送走了董助理，周明书记来到张力家，张力推了推眼镜说：“周书记，请坐。”
周明站着说：“从今晚开始，你的什么夜校？不要办了。”
张力说：“为什么，中央都鼓励社会力量办学。”
周明说：“我们自己办，不用你办。”
张力说：“我已经办起来了，先入为主。”
周明说：“少废话，不能办下去了啊。”说完，周书记调头要走。张力说：“你反对办学，我去乡里告你。”周明回头骂道：“去你妈的，你告去吧。”
张力说：“你做为书记还骂人。”
周明说：“骂你是轻的，你做为农民不务正业，荒废国家的田地，你算什么东西！鼻子上卡个眼镜装文人，你们家八辈子是农民，守本分，种好地过日子得了，你现在媳妇也有了，瞎折腾啥。”
张力来到乡里，书记说让他找董全。
董全听了张力说话，心里感到此人真有文化，可惜！董助理说：“小张，别办了，夜校也不给你带来经济效益，你把田地都荒废了，这样下去，你们小俩口怎么生活呀！”
张力说：“董助理，那农民的文化不提高了？”
董助理说：“这是个社会问题，不是你一个张力能解决的，目前，你的任务我告诉你，把地种好，把小日子过起来，不要委屈了你媳妇，听说你媳妇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张力临走的时候说：“董助理，我明人不做暗事，我好不容易办起来的夜校，桌椅都是我买木料请木工做的。”
董助理打断说：“张力，我看你这个人很好，所以，你那些桌椅我帮你推给学校，只能让你赚钱，不能让你亏本，怎样？”
张力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到县教育局，不行去地区教育局，还不批准我办夜校，那好，我就把桌椅全砸它。”
董助理看了一眼张力说：“那就这样，我还有事出去一下。”
张力到家，许佳问：“怎么样？”
张力说：“乡里的领导都向着周明说话，不支持我，不同意。”
许佳说：“更好，那我们就不干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张力说：“不甘心，明天，我去县教局。”（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