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的时代,仙灵宗是中州绝对的霸主,几乎每一个少年都希望成为仙灵宗弟子,光耀门楣,但仙灵宗收徒极严,所有六岁以上的的少年需要先在其开设的稷下学宫接受基础学习,六年后便能参加试炼,成功的人就能成为正式弟子,进入仙灵山学习。而没有在稷下学宫接受过基础学习的,则不能参加试炼,所以,吴峰这些寒族子弟才能和张逸凡这样的世族子弟一起学习。
各个地方的稷下学宫都是差不多的,外圆内方,曾经有人吐槽,说是远远望去像是监狱一般,倒不像是个学堂,其实何尝不是个监狱呢?在那栋建筑中,无数个窗口方方正正,里面的桌子整整齐齐,里面的人也都是端坐在坐垫上,腰挺得笔直,据说这样是为了培养少年、少女们的忍耐力,可是这样的姿势又能保持多久呢?趁着前面的夫子不注意做些小动作是常有的事,孩子们总在想,为何这些连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总要我们来做呢?这样想,小动作更加多了起来,而夫子们也通常懒得管。
“夫天者何?一也。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为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
前方的夫子席地而坐,侃侃而谈,而下方的一群孩子则是昏昏欲睡,在孩子们的眼中,没有什么课是不无聊的,但是仙术理论课却绝对可以在这排名榜上名列前茅,整天拿着一些自称是仙灵大帝所著,但实际上却不知道是哪个时代所伪作的书籍当做经典,整日诵读,却根本没有什么用。
偌大的教室里如果说还有认真听讲的人话,那大概只有坐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孩了,穿着白色的衣裙,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恭敬地放在膝间,身体微微前倾,不像是别人的东倒西歪似的坐姿,女孩坐在那,一股恬静淡雅的气息便放了出来,无疑,这是一个极有家教的女孩。身后,不知道多少男孩貌似恭敬,眼睛却很好老实,一直盯着前面那个白色的身影。
看着眼前的场景,路夫子似乎也不生气,事实上生气也没用,但是目光微微扫过那个白衣女孩,路夫子则是满脸笑意了,在他看来,这间教室中,只有这个白衣女孩才是真正认真听了课的,其他,都是些顽物,根本不懂得这些东西背后的玄机。
轰!
“呀!”
一声刺耳的叫声打破了教室的平静气氛,路夫子咬了咬牙,谁都知道,这是要发怒了,一群孩子纷纷回头望去,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嬴宇,你又在干什么?”路夫子怒道。
被叫的孩子也不怕,显然不是第一次了,站起来道:“禀先生,学生听先生讲课,先生讲得实在太精彩了,学生一时忘乎所以,不能自己。”
旁边的孩子皆是一阵轻笑,谁都知道,嬴宇在这留县的稷下学宫,要说打架,那是一把好手,但是听课,却是从来都没安分过,更别提忘乎所以了。
路夫子气呼呼的,说道:“那你和我说说,我刚才说到哪了?”
“嗯……”嬴宇左右张望,只见旁边一个男孩暗中竖起了一根手指,“夫子刚才讲到‘一’了,嗯,对,一。”
“那你说说,那‘一’究竟是什么意思?”夫子冷笑道。
“这……”嬴宇眼珠子飞转,却也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只好死皮赖脸道,“夫子刚才说得太深了,学生听不懂,但是觉得有理,这才忘乎所以的。”
“哼,”夫子说道,“我刚才根本就没有说到‘一’的意思,你倒是未卜先知,知道我讲得很好?”
“哈哈哈……”
大家顿时笑做了一团,吴峰也是笑得起劲,不过眼睛却是不经意间扫过前方白色的背影,随后又瞥向了别处。
“朽木不可雕,真是朽木不可雕!”路夫子指着众人,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能有秋然一半的定力,我也就放心了。”
秋然,就是那个女孩的名字。
“夫子,”嬴宇不怕死地又说道,“你可太偏心了,秋然长得漂亮,你才看她什么都对,我不服!”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夫子被气得不行,吼道:“出去,你出去!”
嬴宇看着前面那道白色的身影,自始至终都没有回个头、说句话,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嬴宇莫名有些失落,说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嬴宇迈着步子,走到前面,突然一晃,推了一下女孩,跑了出去,喊道:“追不着我,追不着我!”
路夫子站了起来,大骂道:“蛮子,蛮子,空有一身蛮力,没有一点圣人道德的东西!”
“夫子,不碍事的,”秋然整了整衣服,端坐着,说道:“我没事。”
夫子怒气尚未平息,重新端坐下来:“秋然,你心地还是太善,圣人教诲之精髓,你算是领悟了。”
路夫子扫视着周围的人,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做到秋然这样的,我算是彻底放心了,小小年纪,眼见同学被欺,却不施以援手,反而嘲笑,我平日里所教的圣人教诲,你们都学到哪里去了?仙灵大帝在你们这个年纪,为救虎仔而深入虎穴,不求你们能做到这样的圣人心肠,只是同学间的情谊,你们都不顾么?”
看着低着头的众人,路夫子继续说道:“别以为你们低着头,摆出一副认错的样子我就会放过你们,所有的人,除了秋然以外,全部罚抄《莱子》五十遍,明天我一个个检查。”
“啊!”
众人连声叫苦,这《莱子》是诸般诸子典籍中最长的,这五十遍抄下来,众人估计今天晚上怕是睡不了了。
“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路夫子板着脸,“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你们谁要是能说出这‘一’的含义,这《莱子》就不用抄了。”
众人眼睛一亮,一些人跃跃欲试,一人动作最快,挺直身子说道:“我来,我来。夫子刚才说了,‘夫天者何?一也’。那一不就是天么?”
夫子黑着脸,说道:“愚蠢!天是一,一就是天么?我看你不仅没听课,连脑子都没有,你额外再加十遍。”
“啊!”
随着一声苦叫,原来高举的手纷纷放了下来,五十遍一晚上还能抄的完,说不定还能睡会,这六十遍可就难了!
原来嘈杂的课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夫子看着眼前的学生,心里莫名舒展了不少,仍旧沉着脸说道:“怎么,没人说么?平时说我严厉,看来还是松了一些,书不读,不明义,圣人教诲,岂是那么容易掌握的?”
听着夫子的话,吴峰有些跃跃欲试,但是却有些不敢,踌躇着,连带身子都有些不安。
“吴峰,你有话说?”夫子看着这个有些不安的孩子,想了一会,才记起他的名字。
吴峰不由得有些心跳加快,心里不由得骂了自己一句,深吸口气,挺直身子恭敬说道:“夫子,弟子曾经读过《梦子》,上面引用过这句话,梦子说,‘一,统一也。天一则清,地一为宁,侯王得一则为天下正’。”
“梦子是位大贤啊,虽不中,亦不远矣!”路夫子说道,“你虽没说中,但也算读了些书,就抄十遍吧。你喜欢《梦子》么?”
吴峰心里窃喜,仍旧恭敬着说道:“学生在家无意间看过一些,觉得深受教诲,但是微言大义,仍不是很懂。”
“这圣贤之言,哪是一时间就能弄懂的,”路夫子笑着说道,“你读《梦子》,算是走入了正途了,不像某些人,拿着些《况子》,便以为是圣人真言了。”
说着,路夫子示意吴峰坐下,吴峰坐了下来,那白色的身影始终是端坐着,吴峰不由得有些失望。
“秋然,你家学渊博,想必有些了解,你来说说?”夫子又看着那白衣女孩,脸带笑意。
秋然看着眼前的夫子,恭着手,挺直腰身,清脆的声音响起:“夫子的这句话出自仙灵三经的《道藏》,一便是道,道可道,非常道,为一,为无名之始,天下万物,出于万有,有生于无。”
路夫子哈哈大笑:“秋官是这么跟你说的么?”
“我自己猜的。”秋然答道,“爹爹并没有这么说过。”
“是个妙人啊!”路夫子笑道,不知道是说她还是说她爹爹。
路夫子笑着站了起来,说道:“今日便到这里了,不然,外面的某个人怕是要等着急了。”
这时候众人才向外望去,窗外,张逸凡站在那里,手里似乎拿着些什么东西。
路夫子走了出来,却没有看见女孩脸上带着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