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经翠碧轩的时候，端木琉忽然一把抓住了舒兰。舒兰满眼都是星星，正憧憬着倒在床榻上的舒服时刻，猛然间被端木琉打断，不由杏目圆睁。
正要教训他几句，他过分地伸出大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时作了一个噤声状。
舒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翠碧轩对面的墙壁上，悄然站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月色如冷，将他的身影斜斜拉长拉窄，铺撒在了青石小路上。
他是谁？居然如此大胆地站在轩王府墙上，行那偷窥龌龊之事？
要是哪天自己正和端木琉，巫山云雨的时候，被人家偷窥去了怎么办？舒兰怒火狂升，想要叫人，却被端木琉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别妄动，他是陆羽。”端木琉轻轻地在她耳边低语。
舒兰一愣，仔细打量这个人影，才发现依稀有点面熟。他就是陆子轩的哥哥，当日站在端木麟身边的那个人？
陆羽耳力也甚是灵敏，听到端木琉和舒兰细微的声音，足下一点，轻飘飘地，如同一只灰鹤落在了端木琉和舒兰面前。
“陆兄，别来无恙。”端木琉一抱拳，眼眸闪过一丝伤痛。
那日，他就看到过陆羽被毁的真容。向来注重容貌的陆羽，不知道是怎样熬过这些日子的。
陆羽点了点头，面上依旧蒙着一面搏纱，声音沉闷沙哑，如同撕破的薄纸迎风而抖：“此地说话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端木琉点了点头，示意陆羽进他的房间。
“陆兄，你怎么不去见芙蓉？”到了房间，端木琉关切地问道。
“我这样子还能去见她吗？”陆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转而放在了舒兰身上，“王爷倒是娶了一个好妻子，我在这向两位赔不是了。”
说罢，一揖到底。当日陆子轩险些害了端木琉和舒兰，陆羽心中愧疚无比。
“陆兄言过了。”端木琉让过了陆羽一拜，“其实要不是令弟，我和舒兰也不会……”说罢低低一笑。
“也不会什么？你也不怕丢人。”舒兰在一旁低低说道。
“舒丞相生了一个好女儿！我回去听弟弟说起舒姑娘的事后，佩服不已。这里我代弟弟向你赔罪，如果舒姑娘对当日之事，依旧生气，要杀要剐，悉听君便。”
舒兰恨恨地举起了手，想要落下，却又收了起来，气鼓鼓地说道：“你道歉有什么用，我要等陆子轩来了，亲自向我磕十个响头，我才饶过他。”怎能不恨，他差点要了端木琉的小命，也让自己吃了不少的苦，这账就先记着，以后一有机会一定要讨还。
目光掠过陆羽，见他到了屋中还蒙着面纱，不由大感不解，舒兰开口说道：“你要是诚心向我道歉，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陆羽开口问道。
“就是将翠碧轩的芙蓉带回去，省的她再来烦扰端木琉了。”舒兰挽住了端木琉的胳膊，显得两人十分亲昵。
陆羽苦笑，眸子里闪过无奈：“这……我恐怕无法做到。”
“为什么？”舒兰松开了端木琉的手，面对着陆羽，两眼喷出了怒火：“当如你随军出征，芙蓉在家苦苦等你。非但没有等着你，反而弄得家破人亡。要不是端木琉把他接回来，恐怕她现在还在凤凰阁呢！”
男人没本事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没有责任感。抛妻弃子，喜新厌旧，这些在舒兰眼中简直就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
“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没有办法。”陆羽低语，避过了舒兰杀人般的目光。
“为什么没有办法，如果芙蓉真的爱你，他怎么会在意你的身份，管你是大将军还好，还是平民百姓也好，相爱的人呆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幸福！”
言语虽然激烈，可是极其恳切。
不是吗？纵然天荒地老，纵然海枯石烂，都不能改变她和端木琉之间的感情，更何况是区区身份？
“舒姑娘说的是，”陆羽苦笑一声，眸子里的哀色更加沉重了：“可是以前的陆羽已经死掉了，芙蓉再也不会喜欢上我了。”
说罢，一伸手，揭去了脸上的面纱。
啊——猝不及防，舒兰被面前的一张脸惊得步步后退。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脸上沟壑丛生，一条条疤痕，如同一条条蜈蚣一样爬满了整张脸。只是看了那一眼，舒兰就有些受不住了，生恐晚上会做噩梦。
端木琉挡在了她的身前，双手抓住了舒兰，轻轻地抚慰着她。
“我这个样子，芙蓉还会喜欢我吗？”陆羽淡淡地说道，看似风轻云淡，却又说不出的沉重。
“昔日的陆羽已死。”他轻轻蒙上面纱，只余一双明亮却又冷漠的双眼。
“可你不是还喜欢芙蓉吗？”舒兰心有余悸地问道。
正是喜欢，陆羽才会远远地望着翠碧轩中的芙蓉；正是喜欢，陆羽才不忍将这份伤痛加在了芙蓉身上。
芙蓉对端木琉的爱慕，他岂会不知？可他又有什么办法？或许端木琉收芙蓉为妾，也是她最幸福的结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