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芸这一声叫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张泽转头一看，见小船从后面走上来，脸孔立马耷拉下去，没说两句就走开了。
池芸没管张泽的情绪，疾步过去，手插进小船的臂弯，歪着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不是说等我考完试再过来，吃过早饭没？”
小船答一句吃过了，想到什么，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池芸眨眨眼，“舟舟，我对你的新爱称。”
“舟舟？爱称？”小船嘴角抽了一下，感觉不太妙。
“来，”池芸抓住他一只手，掌心朝上摊开，“我写给你看哦，看好了。”
她低下头，长睫微垂，像两片羽毛轻轻盖在眼睛上，指尖点落在他的掌心上，微微的痒意和酥麻，好像鸟柔软的羽毛拂过。
她认真地一笔一画在他手上写下一个“舟”字。
不忘解释说，“别人叫你小船，我也叫你小船，那我和别人还有什么区别呀，所以啊，我苦思冥想，想出了一个好名字，你看，”她轻点他的手心，“船就是舟的意思，以后只有我可以这么叫你。”
头顶传来一声低低轻笑。
池芸挑眼瞥他，“不许不喜欢，快说喜欢……”
小船止住笑，唇角仍保持上扬的弧角，“没有不喜欢……”
他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很喜欢。”
他说的很认真也很诚恳。
池芸微微愣神，转而将脸侧的发掖到耳后，正要说话，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轻轻一拍，一记跳跃的女声很快响起，“池芸！”
两人俱扭头一看，池芸有一瞬茫然，很快恢复清明，“石静。”
石静瞅两眼小船，乐呵呵向他打招呼。
小船冲她一点头。
“你刚到吗？”池芸问石静。
“到好一会儿了，看你和男朋友在一起就没过来打扰了。”石静说。
池芸点点头，目光朝广玉兰数下去，见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缠成一团，正往这里溜着眼瞅过来。
石静和池芸又说了两句，石静蹦蹦跳跳跑回那群女孩子中间去，几个人把石静围在中间，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池芸收回目光，看向小船，“看来你还挺受欢迎的。”
又站了会儿，小船问：“几点进场？”
池芸说了时间，小船掏出手机看了眼，“还有一会儿。”他显得有些焦虑不安，目光一直在搜寻什么，最后把视线定格在马路对面一家小店门口放着的冰柜上面，对池芸说，“你在这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干嘛去？”池芸下意识问。
“给你买瓶水，考试口渴。”
池芸拉住他，轻微地摇了下头，“我口不渴。”
“他们都有。”他目光指指周围一圈同学，几乎人手一瓶水。
池芸噗一声笑，“我发现你比我还紧张诶。”
小船手搓两下衣角，笑的憨厚，“好像有一点。”
池芸捏住他的一根手指，轻轻揉了一下。
小船朝她看，她就朝他笑。
隔两秒，他说：“我还是给你买瓶水去吧。”
池芸看了他一眼。
小船低下头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后脖。
池芸也忍不住笑，“你这人真是，受不了你，去买去买。”人要走，又喊住他，比个“二”的手势给他瞧，提醒买两瓶。
池芸没有买水的打算，以防考试中途上厕所，小船既然非得给她买，她不忍心辜负他一片好意，欣欣然接受之。
人回来，手里只拿着一瓶矿泉水，池芸发出疑问，给的解释是小店热销卖断货，这是最后一瓶了。
小船拧开瓶盖递给池芸，池芸一摸，“怎么不是冰的？”
小船看了她一眼，脸一下子红了。
池芸马上悟了，“你怕我……那个在？”那时候还没发明大姨妈这个字，和男生谈到这个话题的确有些许尴尬，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男朋友。
小船点了点头，模样有些害羞。
池芸哈哈笑，忍不住捶他，“你真会想。”话虽这么说，还是被狠狠暖到了。
小船的脸彻底红了。
池芸瞧着他窘迫的模样，直觉可爱。
池芸喝完，纸巾擦了擦瓶口，递过去。
小船没接，“你带走吧。”
池芸摇摇头，“你也喝一口。”
他低头看眼她，接过，仰脖喝了几口，下嘴的地方就在她刚刚的位置上。
池芸忍不住弯起唇角。
喝完，小船拿了她的纸巾擦瓶口，盖上盖子，“笑什么？”
池芸没应，静静笑。
小船看了眼她，没说什么，将目光移到捏着的瓶子上方，手心冒汗，指腹略微离了点塑料瓶身，以免将汗渍留在上面。
那边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池芸闻声转头看过去，人群都挤去门口了。
小船看了看时间，离进考时间还差五十几秒，他把水瓶塞她手里，“现在不比冬天，在里面呆两个小时一点水都不喝哪能行。”
池芸只好听他的，握着瓶子，“那我走了。”
“考试加油。”
“嗯。”
小船注视着池芸走进学校，在门口通过检查的老师，直至消失在视野里，才折回车上。
时值八点半，茂杨托运店八点就已经开门了。平常有货的时候小船八点从家里出发，到镇上托运店也差不多这个时间。
那时候快递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小船做的这个托运和快递道理类似，托运店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人称“淼哥”，年纪轻轻就被称“哥”，手上没有两下子是不可能的。
淼哥很有商业头脑，他是这小镇上最早干这行的人，后来逐渐兴起来的那几家都没有他这家地域广，他曾在酒桌上放下海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没有他走不到的货，那时候没人信，只当他是酒后胡话，随便说说，没成想，他真就付诸了行动，触角越伸越长，除了香港、澳门、云南、西藏、内蒙那些地方暂时还去不了外，茂杨托运的分店几乎开遍了大半个中国。
淼哥的野心和他的能力成正比，很多人都说，淼哥有前途，他是一条蛰伏在川行镇的巨龙，总有一天会飞出这个小镇。
这工作是小船他堂哥给介绍给小船的，为了顺利考到驾照，小船虚报了两岁，幸得他长的和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差不多高大，倒也没有人生疑。
他给淼哥干了两年，和堂哥比起来，淼哥更器重小船，觉得他老实本分，话不多，人聪明有悟性，一提点就懂，淼哥有意栽培他，平时手上有活都放手叫小船去跑，有时出差的机会也会带上他去外面长长见识，一年多下来，小船跟着淼哥跑过了很多地方，学到的东西不少。
小船开车到店里，和平时一样，伙计都还没有到齐，淼哥一个人在店里忙乎，小船帮着他把今天要出的货清点了一遍，忙了大半个小时，伙计才陆续过来。
淼哥一脚踩在树皮箱上，手脚麻利地用塑料打包机打包好，抬起手臂一挥汗，看见小船还在那忙乎，叫道：“小船，你去把十三号和十九号送去县里，咱们都拖了人家快一礼拜了，再不送去人家该等急了。”
小船答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活儿交给另一个伙计，进去里面柜台把清单拿出来查，找到十三号和十九号货，各抄了一份地址，叫了个人一块把货架到车上。
送完货回来刚好池芸考试结束，小船把车还到店里，准备开自己的面包车去接池芸。
伙计都回去吃中饭了，店里只有淼哥一个人在，小船跟淼哥打了个招呼，淼哥问他，“小船，你还没吃过饭吧，我今天也懒得弄了，咱俩去外面吃个。”
小船站门口，一时不知怎么接话，这时手机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