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安全感是魂穿前她从来没有体会到的。
父亲与母亲在她九岁那年离了婚。父亲的事业越做越大,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娇媚,最后父亲终于挡不住诱惑,狠心离开了母女俩,重建新家。
虽然在她初入演艺界时父亲为了弥补对她的亏欠,花费了相当多的金钱供她到国外进修,学习表演,但她从父亲的身上依然得不到半点的安全感。
母亲与她一直住在舅舅家,母亲一向很关照她的生活,但因为被抛弃的命运让她的情感显得比常人更为脆弱,常常会因为某个人刚好提起父亲的名字就要大哭一场。
因此,她强迫自己要强大起来,没有谁给她安全感她就要自己提供。
就算是遇到伟松,她也从来没期望过伟松能给她多大的安全感。
只是她没有想到,背叛竟是双重的男友交好的对象竟是闺密这一点对她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并且,这种丑恶的真相是在她事先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浮出水面的。
猝不及防的打击怎不叫人一时失了理智,做出傻事?
往事已矣,今日犹可追!她摇摇头,想把过往统统忘却。却发现根本不太可能。
总有些痕迹还在心的某个角落里。
“娘子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毅猛公子的问话把独孤羽从遐想中拉了出来。
“没,没,没想什么。就是,就是有点想家。”她有点结巴。显示出她有点紧张。
他见她如此,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从心底升腾:
“从今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你的夫君我呀,就是你的天,凡事我都会罩着你,保护你的。”
哈!难得今日他有这么好的心情讲了这么几句又甜蜜又肉麻的话,连他自己讲完也觉得有些别扭,有点不好意思。
为了掩饰这个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
她低眉轻笑。
她忽然想起举案齐眉这个典故来。
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她就要竭尽全力做好贤妻这个角色?还有好儿媳,好主子这个角色?
正暗自揣想,只听毅猛公子道出了一句拉近夫妻俩的距离的话儿,这话顿时让她听了为之一喜。
“娘子,来,我来帮你理红妆。”
“你会?”虽然昨夜俩人已有了肌肤之亲,但她还是不好意思叫他郎君这样的称呼,于是含糊其辞,干脆不叫了。
好在他最会难得糊涂,又或者说是最会该不知时就故作不知。
他想他能够娶到她,这已是令他万分心花怒放了,哪还会计较那些俗礼?
再说,一时半会儿,她叫不来,过后熟络了自然就会叫了。
“一点点会。”他边回答她的问语边拿起梳妆台面上躺着的一根眉笔,动手轻轻地帮她画起眉来。
“你这眉毛天然美,哪还需要画。画了反而不自然了。加了色彩太浓了。不加刚好。”他把刚画上去的又擦掉了。
“不要擦。”
“舍不得擦?”他笑她。
俩人正亲热地说着话,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咳嗽的声音。
她嘴紧闭。
而他呢,喊了一声:“大哥,你来了。”
然后他就箭一般地冲向门外那人。
独孤羽一时无措。她还披散着头发呢。
绿茵进来了。这知根知底的丫头,她舍不得丢下,所以结了婚还是让绿茵跟随在她身边。
绿茵很快就把小姐,不,现在应该称为夫人的妆容整理完毕。
独孤羽这才不至于慌乱无措,快步走出居室。神态坦然。
她很快地来到了后堂。
公婆叔伯全在那了。
她有些汗。竟然比他们晚起!
但她马上意识到此时此刻亡羊补牢尚且不晚,于是恭敬上茶。
绿茵紧跟着她打下手。
后堂堂上几人见新媳妇她的动作麻利,话语温柔,便喜上眉梢。
自然也包括她的夫君毅猛公子。
独孤羽她知道,等会儿还有更多的人会过来这儿。
于是,她并没有坐着,而是继续忙碌,未雨绸缪,做好了迎接后来人的事先的准备。
果然,一茬茬的人又来了。
她应对自如。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上得了厅堂的确切含义吧。
在这样的高官家庭中,要应对的人可谓众多,上上下下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作为一位夫人,怎么能不懂社交呢?
其实,高官的女人无异于在夹缝中生存。
许多女人就是不懂在夹缝中生存的艺术才导致人生最终的失败。
独孤羽见到在场的所有人的笑脸,她这才笑了。
当然,她笑得非常内敛。
她绝对不想让魂穿前的母亲的婚姻悲剧在她身上重新来过。
独孤羽原本以为自己婚姻生活的大半内容将只是围绕着丈夫、公婆、叔伯、妯娌、府里上下众多人员而伸展开来。
自己也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打算一心料理好这些很多清官都难以决断的家务事,做一个贤德的好妇人。
然而生活中始料不及的事情总是层出不穷。
很快地,独孤羽的婚姻生活的内容无端地凭空多出一项内容:与丈夫参商国事。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俩人的卿卿我我尚不足一月吧。杨府就出了件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的事儿来。
大哥杨健这一日回到府中,径直去了书房,看那样子,愁眉不展的。
杨霖见了,追了上去。
俩兄弟先前一见面总是寒喧几句。然后有话说话,没话分开,各做各的事。
然而这一次杨霖问候过大哥之后,大哥的态度完全不同于素日。
他很反常,没有半丝的笑容,只是点点头。
并不曾对弟弟的问候作丝毫的回应。
连一句:“嗯,好”之类的话也没有。
出于好奇,也出于关心,杨霖自是出口询问:
“大哥,是不是朝中事让大哥烦心?”
大哥见四下无人,便说:“那人……”
杨霖知他说的那人是谁,因为之前大哥曾提到他爱上了那人也爱的女孩子。
女孩子原本是有意于他的,但后来那人把大哥心爱的女孩给抢了。
所以,与弟弟私底下提到那个人时,他总称那人那人。
后来,大哥结婚了,有了大嫂,此事他也已释怀。
但可能讲话形成了习惯,提到那人时常就称那人。
当然,只是在弟弟面前。不然,他不要命了?
“那人又说什么让大哥不高兴的话了吧?”
话语切中要害,一语中的,让作哥哥的不由暗自佩服弟弟。
杨健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瞒着主动关心自己的弟弟。
于是他说:
“阿弟,你也晓得的。那人猜疑心很重的。身为殿前大护卫长,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自然会有权臣来接近。那人闻说司空图这段时间几乎日日来咱们杨府,昨日就把大哥我叫去他那儿,说让我权衡权衡一下利弊,到底要站在谁一边。他说他是不信任司空图的,并且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把司空图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把司空图给做了,即便不做了他,也一定要给他点厉害看看,让他瞧瞧他的颜色。你说这是什么话呀?”
杨霖眉心一锁,道:
“这么说来,他是猜忌你了,我们兄弟同心,也算是猜忌我们兄弟俩了。可是,难道他忘记了我们父亲对他是多么忠心耿耿这件事了吗?要不然,他也不会让我们兄弟俩身居高位了。”
哥哥叹道:
“此一时彼一时。况且菱儿的事那人还介意呢!”
杨霖又问:
“那你觉得司空图这人怎么样?”
杨健答:
“司空图这人又极狡猾的。”
又补了两句:
“其实我也知司空图这人对那人的江山一直有窥伺之心。就算现在时机未到,司空图不至于想要取而代之,但至少也是时刻准备着想混水摸鱼吧。”
杨霖点头道:
“哦,小弟我明白了。司空图屡屡来找你拉关系,只不过是放烟雾弹,让那人对我们不放心,一不放心,凡事也不会再与我们杨家参商。这一不参商,那人无疑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力量。”
哥哥见弟弟所言与自己心中所想无出左右,便说:
“我也是深知司空图老狐狸的一面。平日并不曾主动示好于他。然而这一次不曾想到他竟主动放下身架,来我杨府,借你新婚,他送了厚礼。我退还厚礼于他,他又再次送来,并且第二次的礼物更加厚重。我更加不肯接受,又退。这一来二去,也算是多次有了交集的机会。”
杨霖听哥哥所言,终于真正了解并理解了哥哥愁闷的原因之所在了。
一是被动地与奸滑之徒纠结不清,趟了一趟浑浊的水。无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二是身为一国之主的他的不信任,搅了一颗平静的心。无法静者自静,扰者徒扰。
“大哥,既然皇上都那样说了,那你以后不要再与司空图有所交集了,不就好了?”
说完杨霖又加了一句:“反正我们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
杨健没有再说什么,低头沉思,眉宇中有深深的忧虑。
“你也不必太忧心忡忡的,白白地损伤了自己的身子,你看你这两日都消瘦了不少了。”杨霖有些心疼哥哥,劝他道。
哥哥被弟弟的担心所感动,答道:
“这点我自然明白。可你也知道司空图不是一般角色,我也不能过于明显地拒绝与他交好。君子可以得罪,小人不可以得罪。否则今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摆弄人的招数多得很呢。这也正是我为难的地方。”
他又补充道:
“当今皇上如若不是咱们父亲鼎力支持,焉有今日?父亲现如今退居二线,我兄弟俩对他忠心,可是他竟然因为我跟司空图有了几次交谈,司空图送厚礼于我就疑心于我,这不能不让我寒心透顶啊。”哥哥话中充满悲观压抑的情绪。
“大哥,咱们父亲的恩德他感怀于心与否我们暂且不必去论及。但我们自己万万不可流露出我们杨家有恩于皇上这样的情绪。否则我们离死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