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缓缓地说,边说边拿眼看着毅猛公子,最后笑着征询他道,“你觉得怎么样?可以采纳老夫的意见吗?”
毅猛公子倒也直爽,点头称许,口赞道:
“大人所言极是,实乃高见。今后就让众人皆呼我为杨霖好了。”
两位又就朝堂上的几件事交换了看法,相谈甚是契合。简直有点像是忘年交了。
若依独孤信的意思,是想把杨家这位青年才俊再留下与自己秉烛夜谈才畅意。
然而依照婚礼的礼俗,杨霖还是得跟众位宾客适时返杨府方为妥当。
“也罢!”独孤信叹道,似有不舍之意。
当杨家才俊要离去之时,独孤信亲自送他们几位宾客出门,并且送他们上了马车。
当马车已渐行渐远,直至已无影踪之时,独孤信还站在门口目视前方。
“老爷,车呀,人呀,都已经看不见了。咱们还是回府吧。”夫人雅芝大声提醒他。
独孤信这才掉转身,回了府。
杨霖从独孤信那儿一回到杨府,就不顾身体的疲乏,一步也没有停息,直接奔向杨健的书房。
杨健是杨霖的大哥。
杨健在杨府里可以说是充当着长兄如父的角色。
杨霖对于他这个大哥,一向是敬爱有加。
杨健现时任朝中殿前大护卫长。强悍的外表与他的职位甚是相衬。
杨霖小时受人辱骂时大哥常常强要替他出头。
大哥性格刚猛,最是听不得那种难以入耳的话。
只要让他一听到那种辱骂之声,他往往控制不住自己地怒发冲冠。
一生气,他把那些辱骂弟弟的人给打得鬼哭狼嚎,狼狈逃窜。
从此之后那些人再也不敢在杨霖跟前说一句放肆的话。
杨霖对大哥自是甚为感激。
然而他对待这些辱骂过他的人的态度与一般人对待骂过自己的人的态度并不一样。
他用他的言行举止感化他们,一个个地把他们化敌为友,把这些曾经的敌人一个又一个地团结到自己身边。
大哥杨健虽是不理解他的做法,但因为极为疼爱这个弟弟,也就任由他去。
虽然任由他行事,但他还是希望弟弟能够刚毅勇猛,因此给弟弟起个名号为毅猛公子。
弟弟敬爱哥哥,凡有人问他名号,他便以毅猛公子之称相告。
这也是为什么独孤信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仅知他为毅猛公子的缘故。
言归正传,杨霖回府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往大哥杨健的书房迈。
大哥果然还在书房里。
虽然他是一员武官,但他还是相当热爱书籍的。
当然,书房中的已分为两类,一类是武功方面的书,另一类是文治方面的书。
看官一定要惊呼,哇,难不成杨霖这位哥哥是个能人,文韬武略样样行?
非也,非也。
实际上,哥哥杨健翻阅的书籍仅是武功之类的书。另一类文治方面的书是另外一人钻研的。
不用介绍,是人就一定能猜得出这另外一人是谁了。
没错,就是杨霖。
确切点说,这书房是他们哥俩共用的。
哥哥的书不多,他的性格又不喜独处,所以与主动提出让弟弟与他共用一间书房。
做弟弟的倒也乐意。
“哥,我回来了。”简单之极的一句招呼语,却招呼出了亲人间才有的特有的情味。
做哥哥的原本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上的那一幅幅武打招式图,一听到弟弟的脚步声,就合上了那本“武”书。
站起,大踏步迎向弟弟。
“弟,你可回来了。”他激动地拉住弟弟的一只手,问,“蜓儿一切顺利?”
“嗯,不错。”一边回答哥哥杨健的问话,杨霖一边在思考要怎么把独孤信所提的亲事说与哥哥听。
要直说吗?嗯。哥哥这人爽直,还是直说的好。杨霖心想。
哥哥一下子从弟弟的神情看出了弟弟有难言之隐。毕竟他们是耳鬓厮磨的一对好兄弟。
“弟弟,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咱哥俩谁跟谁啊。还有什么话不能坦率地说出的吗?”
“哥,我与阿影的那件婚事我想趁着现在还没最终订下就取消了吧。哥,你去跟母亲说说。”
“为什么?这样一来阿影岂不伤心死?母亲那边恐怕也不好交代。”哥哥杨健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还没行大礼。要退应该可以的。哥,你毕竟是母亲的亲儿子,你劝劝母亲,母亲也许听得进去。”
“可是,这样一来,母亲怎么跟她娘家人交代?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影是我娘亲娘家的侄女。还有,你究竟为什么要退这一门亲事?”
听哥哥如此一连串的追问,杨霖再也不能闪烁其词了。
于是他把大司马独孤信在蜓儿大婚之时亲口对他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健。
杨健边听边点头。
“家世是没得说,极好。但那女孩子你见过吗?难道比咱们阿影出挑吗?品格也像我们蜓儿那般端庄娴淑吗?”
杨霖一时也说不个什么来,只好选择沉默不语。
但杨健还是能从他的神态看出答案。
“既然你已作了选择,那我做哥哥的就帮你去跟母亲言明这事,让她退了你与阿影这门亲事。”
“哥,这事不能直说。”
“那你说应该怎么说呢?事情怎么处理还是你给个主意吧。”
哥俩在书房里窃窃私语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子夜时分,寒露渐重,杨霖这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居室。
独孤羽这一日似是迷迷糊糊地醒转,一睁眼,只见晨光熹微。
她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腕,想借着微明的光线看看现在究竟几点了。
她的目的当然最终是要落空的。
因为她的左手腕压根儿并没有佩戴着她记忆中的白珍珠色式的香奈尔精钢腕表。
这精美的腕表哪去了呢?
她以为放在梳妆台面。
看了看绣房内的梳妆台面,这才发现,一切不同了。
梳妆台面原本是白色的,现在眼前所见分明是紫红色。
独孤羽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
哦,对了。这不是二十一世纪,这是在异时空。这是古代。
睡在外头的绿茵听到了小姐翻转身子发出的动静声,不敢怠慢,赶紧披上衣物走入内室,轻声问小姐:
“小姐,你要起床了?”
独孤羽点头称是。
虽然天色已渐亮,但绿茵还是点起了莲花灯侍候小姐梳头穿衣。
“春寒料峭,还是多加一件吧。何况小姐现如今身体还不算大好,更需注意保暖。”
独孤羽一向不喜欢穿着厚厚的衣物的,觉得过于冗余。
如若不是不得已,她实在是不愿里一件外一件地穿衣的。
但此幅身子相比之前的那幅身子要弱不禁风一些。所以,便也听由绿茵的安排。
她穿上了一件白色大袖衫,衫为对襟,束腰,两腋上收线成孤形下垂过臀形成大袖。下套一件绿底白碎花长裙。
外披一件菊黄色的小外披。
好清新飘逸的气质。
独孤羽对自己此时的穿着也还算满意。
梳洗之后,绿茵对小姐说:
“小姐,今天早上奴婢带你去向太夫人,夫人处请安。”
是了,独孤羽也正奇怪呢。怎么自己可以那么舒服,穿越到了古代,竟然不用早晚给长辈请安。哪有那么舒坦的晚辈呀。
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不是不用请安。而是家里大人念及独孤羽病后初愈,暂时免除。
而今,她身体健康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自然一切又要恢复到正常状态了。所以,今儿她就要去长辈处请安了。
也罢,入乡随俗,请安就请安。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一桩。
这是夫人对女儿生活的安排的第一件事:尊老。
在夫人看来:读书,女红,下棋,学习贵族阶层社交礼仪这些事对于独孤羽这个贵族千金来说都是必做的事的。
这些很重要,可是都不如请安这一件事来得更加重要。
女子要德才兼备。德得放在首位。
主仆两人先去了太夫人处。
下人见小姐来给太夫人请安了,连忙备好茶具,煮开了水,泡上香茶。
香气一时间缭绕了太夫人整个居处。
然后大家有的静坐着,有的静立着。这一瞬这里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只等独孤羽来端茶。
独孤羽自是懂得此时应为祖母奉上香茶。
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香茶,敬给祖母。
太夫人一向疼爱这个孙女,自是十分高兴地接过茶喝下了。
这个请安请得让独孤羽心情舒爽。但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请安她的心情就不是那么舒坦了。
紧接着俩人又快走到了母亲的居室蕙质居。
母亲的居室名蕙质居与独孤羽的居室兰心居两居室名组合起来恰是“兰心蕙质”四字,这是个成语。这个成语的两处使用恰好反映了独孤府对族里女子的要求。
还是递茶,饮茶。不同的是,这回行礼之后,母亲叫独孤羽走近点,到她的身边去,说是有话要跟她这个女儿絮叨絮叨。说请安之后也是要跟长辈聊聊天的。
再不然,就是接受长辈的询问。又或者报告一天当中你打算做哪些事也可。
独孤羽这一听头就有些大了。
正在那里头大,只听母亲首先发话了。她说:
“羽儿,你也大了。前儿我照你的意思回绝了青松他家的求亲了。只是听说他竟因此病倒了。这事外界已有人知道了。这事对羽儿你会造成不良的影响。话要传出去,没准别人以为是你与他有什么纠结,过后又抛弃了他。这叫咱们以后怎么帮羽儿你挑一户好人家呢?”
独孤羽想:二十一世纪娱乐界男男女女分分合合已是司空见惯了的事,要这样的话,不用活算了。
夫人雅芝不知她心里所想,只是从外表来看,见到的是女儿正在乖顺地听她讲话,因此对女儿的表现竟是十分满意。
她想,俗话说:女孩子要有耳朵没嘴巴才讨人欢喜。看来羽儿把这点女训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