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比风还快,能迅速传达天下各处,一定是流言蜚语。
刘景潇其实是沈定北的儿子,这个消息,就是此类。
在有人推波助澜的情况下,刘奇已经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柄,帮人养儿子,当了二三十年的便宜老爹,偏偏刘奇装成一个傻子,对就在军中的沈定西,摆出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于是刘奇上辈子肯定是乌龟的玩笑话,得到了很多人认可,也开始八方传开。
唯独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短时间内是无法知道这个消息。
这个人便是沈尚毅。
沈家军的老卒,明显是不让消息传到沈尚毅耳里,更不敢报,否则以沈尚毅的脾性,搞不好会自裁以谢天下,或者转身去找刘奇求死。如此做,一是为心中的忠义而愧疚,二是,想为刘景潇求一条生路,虽然希望很渺茫。
沈定东带着满腔愤怒赶到齐天城,刚到太子府邸,就看到整座府邸挂满的白巾,一问才知,昨夜前太子刘正昊重病不治而亡。
沈定东哪里肯信,闯进太子府邸,一路打伤上百人,到了乘风殿,便看到篡位登基不久的刘信跪在一方棺椁前,然后沈定东也懒得过问,直接一掌将棺椁震碎,随后走到穿金戴银躺在棺板上的刘正昊身旁,短短二十多步,七个神奴一个神仆,七死一伤。
然后,沈定东开始查探,片刻,他一愣,刘信真的死了!怎么可能?
怕有误查,沈定东再查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刘信缓缓站起来,看着沈定东,隐忍着心中的怒火,道:“沈尚书,俗话说,死者为大,家父即便生前对沈家有百般刁难加害,可是,现在他已经过世了,你还来毁他棺椁,让他不得安息,是不是太过分了?如此作为,就不怕天下人说你沈家不忠不义不仁不礼?”
沈定东右拳紧握,眼中怒火不减反增,如果不是顾忌沈定西的布局,就算刘信死了,他也会让刘信死无全尸!刘景潇的事情,分明就是要逼着刘奇把沈家赶尽杀绝啊!他猛然转身,额头的红色徽记开始因为心中的杀气而发亮,盯着刘信,声如凛冬道:“你是要在此地问我?”
刘信心头一颤,沈定东的气势太骇人了,斟酌一番,深吸一口气,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待侍卫和死去的神奴和重伤的神仆,以及刘信的嫔妃都退下后,刘信咬着牙齿道:“沈尚书,你不用给朕一个解释吗?”
沈定东冷笑一声,道:“沈尚书?那把椅子坐稳没有?就这么有皇帝威严了?刘信,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我从未承认自己是刘楚的尚书一职,礼部的事情,我更没过问过,官职一事,至始至终都是刘奇一厢情愿罢了。而且,我告诉你,若不是为了定西,为了我爹,我现在肯定让刘正昊死无全尸!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刘景潇的事情,就是刘正昊一手所致!哼,刘信,你有一个好父亲啊,为了帮你坐稳皇位,即便死前,也要帮你铲除我沈家。”
刘信闻之一愣,他还真不知道,事实上,若非刘景潇所言,恐怕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刘景潇是沈定北的儿子。
刘信顿了顿,正要脱口问怎么可能,却又把话咽了下去,因为他想到,沈定东不是故意找麻烦的人,又想起自己父亲为了帮助自己登上皇位的种种言行,他认为,此事还真的有很大可能出自刘正昊之手。只可惜,刘信不会知道,天下人也不会知道,刘正昊是假死,一切都是天机子布的局,待刘正昊入土后,天机子便会帮刘正昊逆天改命,届时,刘正昊会带着千古一帝的命格重临人间,只是换了一张脸而已。
两人沉静了几息事件后,刘信深吸一口气,对沈定东之前的作为,当成没有发生过一样,换上一张笑脸,轻声问沈定西近来如何?有没有什么他可以做的。
沈定东转头看了看已经没有半点儿生机的刘正昊,仰头长啸一声,尽是不甘和愤恨,续而一掌打碎房顶,冲天而去。
刘信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换上一副阴沉到极点的神情,心道,沈定东,你如此蛮横无理目中无人,沈家有今日之祸,并非全是老王爷功高盖主所致。
稍许,刘信大声唤道:“来人啊。”
“陛下,有何事吩咐?”
刘信看了看父亲的遗体,狠辣道:“父皇已故,他的那些嫔妃全部去陪他吧,另外,刚才的事情,我不希望传出去,否则,后果怎么样,你清楚吧?”
来人没有立即应诺,他想提醒刘信,殉葬一法,是开国的太祖皇帝严令禁止的,可是想到最近齐天城的风云变幻,把想说的话又收了回去,恭恭敬敬的应声退下。半个时辰后,刘正昊的嫔妃,面对三尺白绫,哭的比死了亲爹还要惨。
命人重新准备一副上好棺椁后,刘信离开了太子府邸,赶往天牢见张远志,将之前的事,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
张远志轻声道:“陛下想怎么样呢?让沈定东死?如果是这样,陛下是否做好准备了?”
“什么准备?”刘信不解地脱口问道。
张远志紧紧盯着刘信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沉声道:“与沈平安决裂的准备,甚至,让沈家在世上消失的准备。陛下,你要清楚,杀沈定东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景潇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这么久,沈定东都还没有杀了刘景潇诏告天下,那么刘景潇的事情,必定就是真的,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传开了,陛下认为,杀沈定东时必定会引起的大动静,不会被沈平安所知吗?”
刘信一愣,他不由想起了和沈平安的第一次对弈,也是最后一次对弈,那初手天元的心怀天下,以及后面的我绝不犯你一分一毫的心意,正在与刘信心中的狠辣,惨烈交战。
一番思量,刘信心中依然没有答案,脑里极其挣扎地问张远志,“先生,依你之见该如何?”
张远志毫不犹豫地挥手,掷地有声的果断回答,“杀!帝王颜面,必须要维护,否则谁信服?而且,陛下需要明白,从登基那一刻,陛下就注定不会再有一个朋友。”
刘信闭上眼睛深想了一下,许久后,他睁开眼睛,神情有些颓废,一边转身向天牢外走去,一边有气无力说道:“先生看着办吧,朕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最美的誓言,伤人,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