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允许后，韩羽涛又重新背起书包来到六中。
一切如故。
“呦，大作家还上学来了。没有一所著名大学提前把你给录取喽。”在楼道里韩羽涛遇见了一位同学。
韩羽涛笑笑，什么也没说。
来到以前的高一12班门口，韩羽涛往里看了看。里面依然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局面，和他们那会儿一样的活泼。
再往上应该就是现在的班了吧。如果不是看见阿博和琛琛在门口说悄悄话的话，他真不敢相信，这里就是他们现在的班级，高二12班。
“你终于舍得来了。”琛琛看见了韩羽涛。
“完了，大文该回后面去了。”阿博说。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已经变长了，韩羽涛清楚，他又要开始留头发了。阿博穿了一件红色的外套，他曾说过，红色是他的最爱，他认为他和红色一样热情、奔放。
回班后，班里一阵轻微骚动。大家纷纷和他打招呼。令韩羽涛颇受感动。
“看来杨利伟也不过如此嘛。”韩羽涛找到座位后和郝娥说。
“你终于来上学了。不错不错，看来酒已经醒了。”郝娥抬头看着他说。
“醒了。”韩羽涛没有笑是因为他想起那天妈妈和爸爸的对话，每回一想起妈妈，韩羽涛感到的就是一阵阵内疚。
一会儿，大文进来看见韩羽涛，点点头。然后马上回到座位上坐好。班里的同学都心领神会地安静下来。果然外面传来李老师的声音：“马上就上早读了，你们怎么还不进去坐好。”然后阿博和琛琛灰溜溜地进了班。
班里响起韩羽涛熟悉的笑声。
“哎！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李老师用了电影里一句很流行的词，“同学们专心看书吧。哦，韩羽涛来了。”李老师看见韩羽涛说，“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好好学习。下课后找郝娥把课堂笔记补补。”
“知道了！”韩羽涛大声说。
班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抬头就可以闻见重重的读书味儿。
下早读后，大文把一些新发的书给韩羽涛拿了过来。“上课的时候你坐我这儿吧，我到后面和刘毅聊聊天。”韩羽涛对大文说。
“刘毅？”郝娥在旁边说，“你不知道吗？他不念了。”
“不念了？”韩羽涛一楞，“为什么？他的梦想不是当老师吗，难道他已经去师范了。”
“不是，他当兵去了。”大文说。
“当什么兵啊，就他那体格，也没比我强到哪去呀？”
“可人家老爸是团长啊。”
“……”韩羽涛安静了下来。
“梦与现实是有差距的。”大文拍拍韩羽涛的肩膀。
“他什么时候走的。”
“两星期前吧。”大文看看郝娥，郝娥点头确认。
他继续说：“临走前，刘毅请我们几个吃饭来的。你没在，听说他还叫李晓娟了，不过，她没去。桌上刘毅喝醉了，他说他也不想参军，可是他爸说当兵以后再转正好找工作。哎！他说不得不为自己的出路想办法，于是……”
“他同意了。”韩羽涛看着大文说，“那你们想没想以后的出路。”
“当然想过了，都快高三了，谁不得想想以后的出路呀。”
“……”韩羽涛又是一阵沉默。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一向无忧无虑的我们，曾几何时也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命运担心了呢？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第一节是语文课，大文和韩羽涛换了座位。
“你来了。”语文老师下来检查作文时看见了韩羽涛。
“老师好。”韩羽涛说。
这节语文课是讲上节课的作文。没作作文的韩羽涛无事可做，在大文的书包底下垫着一张报纸，他好奇地打开看了看。却惊奇地发现上面有缺哥的一篇文章。细细一读，发现就是自己帮缺哥写完后被批评的一文不值的那篇文章。韩羽涛顿感疑惑。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他拿着这张报纸来到缺哥身旁说：“缺哥，这是怎么回事？”
“你来上学了。”缺哥所问非所答。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写的不行吗，怎么又登上去了？”韩羽涛有点生气。
“你写的是不行，这是我写的呀。”缺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韩羽涛，好像这真是他写的似的。
“你他妈的放屁！”韩羽涛热血沸腾，“我写的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你就是把名字给改了，别的地方你他妈的哪改了。”韩羽涛第一次骂出这么多脏话。
也许是缺哥理亏，也许是他不愿与韩羽涛计较，反正他把头扭了过去，不再理韩羽涛了。
“你少在这装孙子，赶紧着，说这是怎么回事儿！”韩羽涛的声音越来越大。
“别、别，羽涛，算了算了。”大文过来拉住韩羽涛。
凭借体力优势，大文把韩羽涛强行拉到教室后面，“你听我说。”他按住韩羽涛，“别激动，就在你请假一段时间后，这篇文章就刊登出来了。我当时也觉得像你写的，就问缺哥，他说是参照你写的东西改的。后来，他还请我吃饭来着，本来还要叫你，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就算了。”
“他不是贫困生吗？怎么还请你吃饭，是你掏腰包的吧。”
“不是，我告你啊，你是不知道，他家一点也不穷。现在他不住校了对别人说住亲戚家，其实让我帮他找了一套房子，他现在每月几百的租着房子，中午还在网吧……”
“我知道，你和我说过。”韩羽涛说。
“所以我说算了，别和他计较了。人家上骗电台，下瞒学校，这叫有水平。”
“呸！这也叫有水平？”韩羽涛想起《笑傲江湖》里的那位鼎鼎大名的君子剑——岳不群。
“那可不，你能全年就穿三套衣服？你能每天下午人最多的时候出去捡东西？你能保持一星期每天只吃7角的方便面？你能总保持年级前三名？你好意思和老师借20元的生活费说下个月我一定想办法还您？你都不能。你以为他叫缺哥就真缺心眼呀，还是那句老话——难得糊涂啊。人家是政客，你是老百姓。而且，你刚来，就和人家吵架，影响也不好啊，人家现在是预备党员，比你在老师心中有分量。”
韩羽涛一想，大文说的也不错。他平静了一下心态，来到缺哥身旁说：“你还有多余的报纸吗？”
缺哥抬头瞟了一眼韩羽涛然后特热情地站起来说：“有啊，我下午再给你拿一份来。”
“不用了，你下午再给郭文拿一份吧。”说完，韩羽涛把报纸当着缺哥的面撕了个粉碎，扔在缺哥脸上。然后转身回座位。他隐约感到缺哥要冲过来，可是被其他同学给拦住了，只是感觉，因为他没回头。
“好酷啊。”郝娥对韩羽涛说。
“谢谢，谢谢。”
“别误会，是内裤的裤。”
韩羽涛险些晕到。
中午，韩羽涛照常在楼道口等秦雨。
这时，过来名女生说：“你是韩羽涛吧。”
韩羽涛点头。
“我是秦雨的同学，她让我告诉你说别等她了，让你先走。”
“可是……”不容韩羽涛把话说完，那个女孩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靠，这是什么世道啊。”韩羽涛一跺脚。
在以后连续的两天里韩羽涛都没有见到秦雨，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宿舍。秦雨倒不像孟瑶那样从他的生活中蒸发，但就是不断找人来回绝他。
“我没做错什么呀？”韩羽涛想不通。
“怎么会这样？”他问阿博。
“你是不是又刺激她了？”
“没有啊，上次和你们喝完酒以后她就一直躲着我似的。”
“酒后失言，绝对是酒后失言。”阿博拍着手说。
“不会啊，你说我那天说什么了。”
“我哪知道，你问大文去吧，他肯定知道。”
“他告我没说什么呀？”
“那就是你三心二意，让人家给看出来了。你是不知道啊，女性的直觉是非常敏感的，敏感倒让你毛骨悚然的地步。”阿博好像深有体会似的说，“我劝你啊，就一心一意地追好你现在的这个，反正你那个孟瑶也不和你联系了。”
“也对，”韩羽涛想起那天在孟瑶家的情况，他叹了口气说：“我可以兼顾使用脑细胞，比如一面听课、一面看小说、一面听mp3；可以兼顾使用各个器官，比如一面弹吉它、一面听VCD、一面唱歌；也可以兼顾使用时间，比如历史烦了我会背政治、语文英语之间会听数首歌曲、写文字前必看一集《蜡笔小新》。但是我怎么偏偏就不会兼顾使用我的感情呢，比如心思平分给孟瑶和秦雨。”
“算了吧，兄弟，这是天生的。”阿博劝着韩羽涛，“对了，你知道莎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吧，里面有一段罗密欧向月亮起誓的台词你知不知道？”
“是不是那个什么啊！姑娘，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他的银光什么的。”
“Yes！回头帮我写下来，我有用。多谢了。”说完，阿博走了。
“真不够意思！”韩羽涛望着阿博的背影说。
虽然秦雨不断地回绝他，可是他还是不甘心，他一定要问，下课后，他来到秦雨班门口对刚出来的一个人说：“朋友，帮忙叫下秦雨。我有事。”
那个人回头看了看说：“她今天好像没来。”
“哦，谢谢。”韩羽涛有些失望。
“哎，你是几班的？”那个人问。
“12班的，有事吗？”
“秦雨昨天留了封信说给12班一个叫韩羽涛的。你认识不。”
“哦，我就是。”韩羽涛说。
“真的？”那人将信将疑地从牛仔裤的屁兜里掏出一封带着体温的信。
“干吗非要放在那里呀。”韩羽涛心想，“秦雨挺逗，有什么事也不说，还要写信。”他自言自语地回到班。
没有信封，信纸是用胶条封的，是他喜欢的那种蓝色的信纸。
羽涛：
你好。
很怀念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每次在教室里和你一起安静的上自习，都是我一天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就足够了。
记得每个星期天你都会骑自行车带我去街上闲逛，那时的我真的很感动。有时候坐在你后面仿佛可以嗅到你的味道，那种任微风吹过身体的感觉真好。我曾天真地认为你的味道、人、包括这辆自行车，总之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我，我还会幻想着，有一天，我会穿着白色的婚纱和你出现在一个大大的教堂里面。一位很老很老的牧师问你：“你爱你身边的姑娘吗？你愿意娶你身边的这位姑娘吗？不论她是健康还是疾病，不论她漂亮还是丑陋，你都愿意陪伴在他的身边一生一世吗？”然后你点头，微笑着把戒指带在我的手上。
然而我错了，错的是那么的离谱，或许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来陪，不管是什么人都可以，而没有指定那个人一定是我，我想我是自做多情了。也许在你的世界里我根本就不曾真实存在过，你对我总是若隐若离的，虽然我替你找出许多理由来骗自己。
在过去的日子里，我总是会毫无理由地开心，比如看见你在篮球场上进了一个球、比如听你唱我爱听的歌曲、比如静静地看着你在自习上睡觉、比如在教室透过窗户发现天上的云真的在动、比如我爱你。
后来在你离开的那段日子里，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难过，比如发现商店里自己喜欢的玩具被人买走、比如站在十字路口看车如流水马如龙，然后开始哭、比如发现我以为爱我的人原来不爱我、比如在肯德基门口看里面的情侣灿烂的笑、比如你原来没有喜欢过我。
当初我是可以去一中的，不过得知你在六中后，我软磨硬泡父母才勉强同意我来六中。你可以说我有心机，也可以说我别的，不过我真的是为了你才来的了六中，结果是被戳的一身伤口。
那天你好像喝多了，你倒在我的怀里说了很多胡话，其中，你说：“孟瑶，对不起，我不该强吻你，可是我真的喜欢你。”我不懂，很想听你解释，可又不敢听你解释。我怕。
可是没想到现在连听你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高三在即，父母已经把我的户口迁到了天津。他们告诉我，在现实面前我没有选择权。于是，我带着我的梦离开了六中，离开了你。
可是，我真的好想听你解释，真的。
秦雨
看完信后，韩羽涛懵了。“怎么会这样呢？”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反复看着这封信，“你真连一个让我赔礼的机会都不给啊。”
当天晚上，他一个人去上自习，坐在他和秦雨经常坐的那个地方。以前总是两个人一起上自习，如今成了一个人，他现在发现，原来自己和秦雨也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可能阿博说的对，自己就是个白眼狼，总是伤害自己身边的好女孩。
本来韩羽涛就没有学习，再加上秦雨的那封信，他更是没有心思去考试了。考前郝娥和韩羽涛说：“考完后我们就是高三学生了。真不敢相信。”
“就是，听说考完试后学校还要分快慢班呢。”韩羽涛说。
“完了，我们肯定是慢班了。”阿博说。
“那别说了，你和大文肯定是快班了。”韩羽涛对郝娥说。
“嘿！羽涛，等一下。”阿博喊住了韩羽涛。
“什么事？”
“明天不是考试吗，教室里不能放书，帮个忙，帮我把我的书先拿到你家。”
“那你呢？”
“一会我和琛琛有点事，我还得帮她拿一部分书呢。”
“可我的书也很多呀。”
“拜托啦，涛涛。”琛琛在旁边双手合十，只差八字眉没出来了。
“好……”韩羽涛被琛琛那股气势给击到了，人都已经走了，才回答。
看着这俩人两小无猜式地走下楼，韩羽涛想起了秦雨。
他们考完试后，在阿博的提议下，他们几个照了一张合影，韩羽涛在中间，阿博和大文分立左右，当然还有郝娥和琛琛，几个人组成了一个大写的M型。
之后他们去了一家新开的回民饭店。
阿博要喝白酒，韩羽涛叫了四杯二锅头说：“喝酒还得喝咱的老酒——二锅头啊。”
大家想起了韩羽涛以前说过的关于三个老鼠喝酒的笑话。
酒菜已上，大家开始提箸捧杯，忽然，阿博想到了什么似的问琛琛：“你现在还看莎翁的书吗？”
“看啊，尤其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我都看了好几遍了。”
要说二锅头它就是好酒。阿博两口酒下肚红着脸说：“琛琛，你爱我吗？”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后由韩羽涛带头大伙鼓掌。
琛琛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低着头笑着说：“不爱。”
“哎——”大伙一阵叹气。
这时阿博站起来来到琛琛身边单腿跪下指着天花板上的一个灯泡说：“啊，亲爱的姑娘，凭着这一只皎洁的灯泡，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梢端，我发誓——”
没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大文坐在那里猜着阿博在说什么。可帮阿博写词的韩羽涛清楚阿博把“月亮”即兴换成了“灯泡”，一激动，被嘴里的菜给噎着了。
琛琛惊讶地看着阿博，也站起来伸出一只手说：“啊，请不要对灯泡发誓，它是无常的，断电随时会让它熄灭，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脆弱。”
韩羽涛开始佩服这两个人的胡诌能力。
“那么，美丽的姑娘，那我指着什么起誓呢？”
“不用起誓吧，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嗓音起誓吧，那是我所崇拜的偶像，我一定相信你的。博博！”
“琛琛！”
“喂，喂，当我们是透明的啊。”大文忍不住郝娥看他的眼神说。
阿博两人正准备热烈的拥抱，谁知就被大文一句话严重破坏了气氛。俩人不好意思的都坐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