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先生,您看……慕白的意思是……?”姚明远该犯笨时,绝不含糊。如果争取不到明天的露脸,那他以后在萧氏,算是没脸了。
萧逸抿了口茶,温和的笑笑,“意思就是……听我的,你今晚不用飞去南非了,明天的媒体发布会,你就以顾问的身份,正常出席吧。”
夏语彤一上车,仲恺就随手放了一张碟进去,音乐瞬间在车内流转开来,那是他们曾经最心爱的歌,World Of Our Own,我们的世界。
仲恺偏头盯着唇抿一线面色苍白的夏语彤,温和的问,“想回家吗?”
夏语彤摇头,伸手按落下车窗,看着窗外渐渐倒退的景物,她不想回家,以她对萧慕白的了解,他回到桃花源发现她不在,第一个寻找的地方,应该就是雅筑花园……也就是她的家。
“哦,仲夏会所早晨新到了一批秋刀,很新鲜呢……”
当一切越了界线就会让人难以接受,声音也如此,原本动听的乐声在与窗外车流人流不和谐的混合中变成了刺耳的噪音,她沮丧而烦躁,索性把两者都关掉。
其实,让人心烦意乱的,不是音乐,也不是车窗外分贝不算太高的车流和人群,而是自己。
夏语彤眼神迷离,沉默了数秒,才轻声道,“没胃口。”
“好吧,那就等饿了再去吧,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夏语彤的迷茫无助,被仲恺尽收眼底,他的心,片片粉碎,对她哀伤的无力感,让他咬紧了薄唇,脸上出现一种恨亟灭世的冰凌之色。
当仲恺把车子停靠在一座普通的排屋门口时,夏语彤的心情还没有从烦躁的世界里走出来。
“我们到了。”仲恺向愣怔的她,微笑着伸出手,“下来吧。”
虽经过一路的调整,她始终无法如同往常一样让心绪静回,打量着眼前的排屋,她茫然的问,“这是哪里?”
“我家。”仲恺盯着她微蹙的眉头,语调轻缓如风,心下实则动荡不已。
其实,沉寂经年的心绪已很久没有如此动荡了,久到他已记不起上一次的动荡是在哪一年了,内心的某一个角落,在多年前已苍老到了悲喜尽失,那时,只盼至归老的百年之前,自己的世界能够再次与她融合,哪怕只是忆起后的短暂温情,他也觉得,此生再无憾事了。
跟在仲恺后面的夏语彤,忽然疑惑的开口,“我是不是来过这里?”
“你觉得很熟悉吗?”仲恺深邃的眸底划过一丝亮光,不答反问,“是不是很熟悉?”
曾几何时,不管醒来还是熟睡,那在她梦中一遍遍出现的房子,竟然在这里,这个发现,不但让她意外,还生出不知所措的恐慌,她下意识的拉住仲恺的胳膊,结结巴巴道,“我……不是还在……做梦吧?”
“不是!”仲恺反手握住她的手,语调悠远绵长,“那个梦已经走了,该梦醒的时候了。”
随着进入室内的视觉带入,夏语彤的记忆却似繁华盛世过后倒塌了的废壁残垣,一想起就满目苍痍。
屋内有音乐在轻轻流淌,脚步随心而移动,她轻轻推开那扇月牙白的大门,抬腿进去的刹那,整个人变成了一具雕像。
时光一年年流逝,到最后任如何思忆,她能找回的也不过一点点沉没在音乐水底的残缺影子……那熟悉到灵魂里,曾经相拥相吻的画面。
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记忆如决堤的河流,纷沓而至,如黑白电影倒带一般,她想起了,他和她的从前。
房子还是当年的样子,摆设也是她八年前就已熟悉的样子。
这扇她曾敲过踢过的月白色的木门,入眼仿佛并没什么太大变化,可是已经不起细眼察看,视线略微停留几秒,就不难发现,各处都是岁月流逝后留下的斑驳旧痕。
物是人非,爱情里没有永恒的等待,与她恰是如此,与他,或是一种无尽的悲哀。
她下意识的走近这个单曲循环的房间,垂首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忽然间,脑子又是一片空白,努力的想记起昔日的点滴,不安的手掌不觉触到位置上的一件硬物,拿起来的还未打开,心口就微微一震,这是一本相册,熟悉的封面,打开来,整整一册,都是他们当年的合照。
夏语彤飞快的翻看一遍,眸光扫遍室内,终于明白,为什么仲恺会带她来这里。
仲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虽然八年后,他已足够强大,商界生涯也早已使他的心脏足够坚硬,可他的心还是在她的面前,顷刻化为柔若清风,他想给她一个思维的缓冲,让她自己从每件物品上,慢慢忆起所有,这样,才能和自己一样,达到刻骨铭心的感情深度。
只要她能放下前程往事,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边,他对她的宠溺,一直就是全无底线,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她。
书柜上,是她初学钢琴时,他买给她的钢琴琴谱,随意的摆满了整整几个格子,床头柜的上方,挂着的那套白色的跆拳道道袍,是她初学时白带级别的装备,她忽然记起,仲恺的跆拳道级别,在那是,好像就是黑带了吧?
窗台下的一角,是一套熟悉的高尔夫球杆,背包上还有她随手系上去的一根不知用了多久的发带,那时候,她也是长发,忽然迷上了高尔夫,仲恺已经临近高考了,还是会翘课带她去打球,恍惚间,耳边似乎还响着一个少年充满豪气的声音,彤彤你等着,我毕业后一定会给你建一个一流的高尔夫球场……
整个房间,四面墙上,满满贴着他们两人的拍纸快照,什么样精灵古怪的样子都有,有他偷亲她,有她回头时撞到了他的下巴,有他们切磋跆拳道招式时滚做一团的,有他们共弹一架钢琴默契对视的,有共饮一杯焦糖玛奇朵的,还有他从背后抱着她,两人十指交握笑靥如花……
靠近阳台摆着的的钢琴琴盖上,左右两边分别放着大雄和静香,记得是看完多啦A梦后,他买来送给她的,本来是摆在一起的,一向摆在琴盖正中间的位置,有次她和他闹别扭,一赌气就把大熊和静香分开两端,威胁他说如果他再不吃早餐,她就和他像大熊和静香一样,再不相见。
她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大熊和静香还是摆在一起的,如今却真的是两两相望……不知道它们这一分,是否也真的如日本国内播出的修改后的结局,静香不在了,大熊只是做了美梦一场……
她用脚步丈量着房间,并把房内每一处都看了一遍。
手指往琴盖上轻轻一揩,干净得纤尘不染。
这间房就象是一间小小的博物馆,把八年前的一切保留如初,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连茶几上两只造型可爱的情侣茶杯,也来自于遥远的当年。
她慢慢的转身,看向那个在她每次推门进来时总会以一双漆黑星眸凝定她的眼睛,即使她已走到他身前也还久久舍不得移开视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