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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百分爱(1)

梨殇

梨树落下大片大片的忧伤,覆盖着血红的江山。

---题记

那天的天很蓝,纸鸢是粉红色的,飞得很高很高,我用力的拽着线盒,生怕脱了手中的线。

城墙外那轮夕阳,照得人影绰绰。

笑声伴着清风掠过墙头,一支梨花含情脉脉,一瓣一瓣的,绽开娇媚的姿态。

啊一声惊叫,手中的线被那墙外的梨树绕着,我跑过去欲把树上的纸鸢取下。

踏着一块石块,踮起双脚,还差一点点就够着了。

谁人在花园里撒赖?一声威严,我惊得一个扑朔人顷刻向后倒下。

一阵晕眩,天空也跟着旋转。

软绵绵的温热,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深邃的眼眸惊疑着,抱着我的双臂微微颤抖。

脸竟倏的红了,踉跄着,急急挣脱他的怀抱逃开,情急之下,系在腰间的红丝巾,遗落在那片梨花蛮开的花园里。

惊鸿一瞥,仿如隔世,在清醒后的记忆里,只剩那潭深邃的蓝色。亦然,他又可记得我的样貌?其时,我是璃国的小公主,冷柔。

他是御林军里的大统领。梨花开了又败,在枯尽最后一片梨花的时候,皇宫里的人都说天下要大乱了,邻国征讨,我军力不寡众,顿时人心惶惶。

硝烟四起,划破长空。

未几,父皇被刺,城池陷落。

我混在逃走的人群里向后张望,满目苍凉。

那清俊的将军,举剑横刺,坚毅的侧影,巍峨无比。手上一块血红的丝巾,在烈日里,染红一片河山。

一匹骏马扬起一片尘埃,马上的人焦急的四处寻找。

而我困在军队与走难的人潮里颠沛流离,从此与你失散。

隐居乡野五载,再不问世事。管他谁人做王,管他西风日下,我只在这深野山涧里,种下梨树一片。

两鬓生华,过去的荣华富贵在卸下一身锦衣之后,我变得如此淡然和安逸。

心中无念,真的无念?

一身细碎梨花的蓝底布衣,挽起的发髻,绾着一朵洁白的梨花,在纪念着一些什么?

偌大的院子,种满一棵棵梨树,透过一片幽幽清香里,仿佛看见那粉红的纸鸢,飞啊飞啊。

一阵马蹄声在偏远的乡间响切。

也是这样一个有着血红的落日,望着那阵烟尘渐近,我想起了五年前的烟火。

大胆民女,还档在路央?领头的小兵大声喊道。

惊愕的把头低下,很低很低,我怕认出我是琉国的公主。

马上的人把剑一横,挑起我低垂的头,我忙用袖遮面。

你叫什么名字?

犹疑间,颤抖着,咬着苍白的唇:雨浓,雨浓。

不,我不叫雨浓。我叫冷柔。

但在璃国毁灭的时候,我易名雨浓。

我本生于江湖,江湖却没有我的传说。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走!

一声令下,一队人绝尘而去。

烟尘滚滚划破长空,我又再忆起那个坚毅的面庞,在落日的余晖中黯然失神。

滴塔滴塔,一匹白驹如闪电般返回。

满布梨花的裙子被长剑挑起,沉默着对视,我倔强的把头转开。

把她带走。一声令下,我被带上了马背。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依然是满树梨花,依然是红墙绿瓦,依然是亭台楼角,依然是小桥流水,依然衣香鬓影。

故地重临,多了分凄凉,少了分眷念。

偌大的花园,那年的风筝已了无踪影,只是梨树更加的长高和繁茂。

那年少的梦,在经历过沧桑之后,倏忽然老去。盛装之下,一袭紫纱,曼妙于梨花纷飞的亭台,右手边的池边一株菡萏俏然而立,漠视在花瓣中飞舞的人儿,左手边的君王执一盏烈酒对着梨树抚怀沉思,无视于缤纷的舞姿。

国破家忙,我为何起舞?又为谁独舞?因了心中一股仇恨填满,于是屈就在王的脚下,一抹冷笑划过嘴角,嫣然在眸里的烈火,在心底熊熊而烧。

不被注视的盈袖而起,在旁若无人意想中,那婠妠的躯体,本应在心仪的他面前扭动,我再次的想起那扑朔的一跌,那温热的怀抱,自此难忘。雨浓,

雨浓。王厉声叫道。

琴声戛然而止,旁伴的琴女吓得脸色苍白。

我回神凝眸,君王一脸怒气。

欠了欠身子呼一声:王。

王倦极的挥了挥手:退下。

王问我喜欢什么,我说喜欢梨花,于是我的院落添满了梨树,甚至于被套枕头台布,都绣着碎碎的梨花,浅浅的梨香。

宫女说王独爱梨花,曾在民间带了三名穿着蓝底梨花布衣的女子入宫,所以听说我喜欢梨花的时候,就把这个一直空置但又天天差人打理的地方给了我安住。

我轻笑着王的昏庸无道,悄悄地,把锋利的剪刀藏于怀内。

日子清冷,寒气侵袭着轻薄的身子,王于我入宫后的第三个月,再次传召我到御花园里为他而舞。

依然一股清傲,挺直的背梁略欠了欠身子,琴声起,长袖舞,梨花漫天,惨白惨白的落下,翩然于无人之境。

王,且看我扭动的腰肢,看我盈起的水袖,一收一拨,着一袭白衣,比梨花娇俏,王,你不是深爱梨花的清白么?但你狠心把整个城池毁灭?把别人的江山据为己有?

我轻步向王靠近。

王望着我的身影喃喃: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

我没心思细听,一把锋利的剪刀从怀里闪出刺目的寒光,我说:王,我是璃国公主冷柔。

话毕,一股暖热漫过我的裙裾,鲜红鲜红。

王有一刻的震撼,然后是安然的笑容,如一缕梨花的清香,由唇边泛开,此刻的王有了几分熟悉,我抬眼,看见一抹深邃在眸内燃烧。

是那抹蓝色的深邃啊,寻找了许久,梦回了千遍的眼眸啊。

王怀内的一截红色的丝巾,那露出的一角有朵细小的,清白的梨花,下面一个白丝线绣着的柔字。王,一声哀鸣穿过忧伤的梨树,瞬间落下大片大片的花瓣,落在我洁白的纱笼上,染成血红血红的,一如那年的夕阳。

顿时天旋地转,眼泪应声而下,簌簌。

抽出刺在王身上的利剪,向着自己的心脏……那天的天很蓝,纸鸢是粉红色的,飞得很高很高,我用力的拽着线盒,生怕脱了手中的线。

城墙外那轮夕阳,照得人影绰绰。

笑声伴着清风掠过墙头,一支梨花含情脉脉,一瓣一瓣的,绽开娇媚的姿态……

我的名字叫做殇,我是阴阳人,也就是说我可以以两种格式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男人——女人,这两种格式。总共是——两种格式。

在白天的时候我以女人的格式活着,晚上我是男人。我想我应该更像一个女人,因为面貌太过精致,皮肤似乎也细嫩得不像话!每当傍晚时分坐在自己的屋子里静静地守候着,仔细地欣赏着自己身体的微妙变化,我总是喜不自禁,

因为,生命,有的时候真的是太奇怪了。

秋天的时候,所有的虫子和草一起凋零,它们商量好了似的,来得那么繁盛而壮大——像一场洗礼,关于生命的。

我们就是要凋零,就是要毫无眷恋地离去,我看你会怎样。我看你能够怎么样。

懂吗?

看看到底是谁在乎,看看到底是谁不在乎。

******。

我以两种格式活着,但是却不能够拥有耍弄谁的乐趣,因为当我变成男人的时候,我就会丢失所有的关于白天的记忆,也就是说,我只知道我以女人的格式活过,但至于到底是怎么个活法我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在我搂着女人作爱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是女人的时候,然后所有的动作都开始犹豫,迟缓——

是不是也有人这样伤害过自己,是不是也有人像我伤害她们那样的伤害过我呢,

疼痛。不止是有一些吧!这的确是一种伤害,在人类莫大的繁衍中渐行渐重的伤害,那样明澈地横亘在男人与他们爱的人(包括绝大多数的女人和一少部分的男人)之间——那个爱是,作爱。要分清楚。

可是******,我管不得那么多,我们的生命像是一场盛宴,丰饶豪华到让人不忍离开,总想着把所有的盘幅吃遍,总想着待声停乐尽,可是最后,

只剩得一片残羹。

是不是也有人这样伤害过自己,我还是会忍不住地想。

我不知道,可是如果有的话,我也希望被人这样的伤害,因为这样的刺痛可以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活着,是更加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游戏继续。

我们就是那样的活着,伤害着对方,同时也伤害着自己,也就是说我们伤害着彼此,我们彼此互相伤害。可是生命只有那样才会不那么可怕——寂寞到可怕,至少可以知道活着的味道,至少还可以知道有人被伤害着,那是一种乐趣。

直到我遇到安。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有些冷的十月,黑色的夜里下着灰白的浓重的雾,我穿着黑色的衬衣从窄街走过去,我是送JACICA离开。由于出来时太过慌忙所以忘了多加一件衣服,所以我正抱紧了身子尽快地朝我的屋子跑去。

大概是大家都没有太在意吧,我不小心把她给撞了,正想破口大骂,可是看着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的瘦弱女孩,我竟口软了起来。于是我转身继续向屋子跑去。

可是,脑子中总有那个女孩子的身影,宽大的白色衬衣,棉布托鞋,披下来的长头发,还有撑着地面的双手。

她可能还在啜泣,我这样想,心里面猛地一凉,我更加迅速地向屋子跑去。天还真的是足够的冷呢!

也许是刚刚太冷的原故吧,我竟一点睡意也没有了,电视机里放着三级片片,我懒散地看着,“啪”一声,那一场就要到高潮的作消隐在黑蓝的屏幕上。我把摇控器摔到地上,脑子残留有刚才的女主角张开的腿,还有一些不甘心的小小遗憾。

我躺在床上,更加的心神不宁,伸手拉开窗帘,外面整条窄街的灯全熄了,更远处的路灯无力地揉捻着无法再扩散下去的光晕,就是透过那些淡薄而凝重的光线,我看到那个女孩子,她还坐在那儿。

我“唿啦”一声拉上窗帘,蒙头就睡,

只是,一直地睡不着。脑子里有一片白,怎么抹也抹不去。

我的记忆是在睡过觉醒来以后丢失的,也就是说在我睡着以后我的记忆就不存在了,白天的记忆属于另一个我。

一直到傍晚,我躲在角落里脱变,那一整个的过程,我的思想就像是从一场梦境中渐渐复苏过来,随着我更加的像一个男人,我的记忆也就更加的清晰。我的身体与我的意识逐渐地清晰与明朗。

我又在酒巴里认识了一个新的女孩,她很可爱,天真得有些可笑。她说她喜欢看着我在巴台那儿调酒时酷酷的表情,她喜欢看别人耍酷。她还说我可以抱着她睡,

我问她要不要脱了衣服,她说可以,但是我不可以对她动手动脚,我要把她看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不能把她看成一个异性。

我说可以,我不会对你动手,也不会对你动脚……

我离开的时候是凌晨二点,她安静地睡着。被单上有血,

不过,

那是因为她来月经了。

谁也不知道,如果她没有来月经,事情会怎样。不,或者是谁都知道,如果她没有来月经的话……

路上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一遍一遍地走过,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可是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塞得满满的,到底是怎么了,

殇?

我又在那条街道上看到那一个女孩,她已经可以走了,只是脚上好像有伤,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她从我的身边走过,我终于知道她昨天为什么一直一直地不起来了。

她的脸上,手上,全是伤,直到现在我还可以看到那些伤口处有血液湛出。

她似乎没有看到我,还是一直一直地向前去。

我拉住她,

“你。”我说,她没有看向我,我把她拉到自己跟前,蹲下身子去看她,我不由得一惊——她的眼睛空洞到可怕

——没有眼睛似的。

“你要到哪里去?”我问她,没有说天这么晚了,没有说她受了那么多的伤,没有说是我昨天把她弄伤的……

我只是问了一句“你要到哪里”我想要知道她接下来的去向,我想要知道她为什么没有眼神,我想知道她怎么了。

“到家。”她说。

“你家在哪里?”

她不说话。

“你去我家好不好?”我问她,并不是全都出于邪恶的想法。

“嗯。”

于是我撒开她的手向前去,她就走在我的后面,一直一直地跟着,很乖巧的样子。

“你的那些伤,还痛吗?”

她没有说话,当我回过头看她时,她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痛呢?”我觉得她在呈能。

“因为没有心。”她说。

我冷笑一声,因为听惯了那些做作的套话。

“那你的心在哪里?”

她伸出小手一直一直地在我的胸膛上攫着,似乎,要触及我的——心脏。

“在这里。”她这样说,

于是我再也笑不出来了,似乎是有一些什么,现在还说不清楚到底是有一些什么。

她说她的心在这里,那我的心,我的心呢?

“你滚开!”我大吼着将她推到一边,我惊恐,我害怕。真的。

我迅速地跑开,可是却又忍不住回头。

我是怎么了,如果其它的女孩子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举动,我想我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是她的淡漠的眼神还有话语却让我不由得生出许多多余的想法。我甚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那些想法多余……

于是我又转过去拉着她向我的屋子走去。

她一直地不支声,我也不知道她的眼睛看向哪里,大概是在看地上吧,她低着头。一直地。我穿着冰络丝的运动鞋,她穿着脏兮兮的大白兔拖鞋。

我比她高出两头。许久以后,我站在窗台上向我们走过的那条街上看,似乎还可以看到两个人,在午夜的二点半,牵着手在窄街上走过,一前一后,一黑一白,像是生命的两种不同的格式,还像极了黑夜还有白天。

我让她洗澡,“为什么要洗澡?”

“因为干净的身体会让人更有胃口。”

“你想让我陪你睡觉吗?”

“地我陪你。”

“可是我不会洗。”

“那我给你洗。”我将她塞进浴室里,拽下她的衣服。我想不到那件难看的大睡衣下面竟是那样完美的身材,

可是一点兴奋也没有,只是张大了嘴的惊愕,因为,

她,遍体鳞伤。

那些伤口,那样茂盛,太残忍了罢,也……

我一点一点,小心地帮她洗,用手指绕过所有可能产生疼痛的地方,我怕弄疼她。我的手顺着她的腿插下去,她捉住我的手,把澡巾脱下来套在自己的手上,她俯下身,那样用力地搓着,我看到血从她的大腿内侧流下来。

“你来月经了。”我说,随手把卫生间里的一包卫生棉扔给她。

“没有。”她说,她把澡巾递给我看,上面是一块皮肤,她的刚刚被她搓下来的皮肤。

我有一点吃惊,也曾自虐过,我真的也曾自虐过,可是她的,作,让人更加的瞠目和结舌,也太让人瞠目结舌了吧?

“你要和我上床吗?”她说。

“现在还能够吗?你的身体上全是血。你自己朝镜子里看看吧。”我在浴缸边上坐下,看着她,本来想等她洗完了要帮她包扎伤口,可是要怎么包扎呢,伤口太多了。我在考虑需不需要把她整个地包扎起来。

“你知道我身体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伤吗?”

“不知道。”我说,眼神淡漠。

“因为ADS。”她看着我,“我是和一个男妓作爱时染上的,那一年我九岁,我已经得了那个病三年了,你看这根手指上的伤,就是那天晚上他给我划上的,他说他需要有一个人记得他,时时刻刻地记得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那一种,他讨厌那种被谁偶尔想到的感觉。所以他把这条疤留在我的无名指上,你看它漂不漂亮,像不像一枚戒指?”——“这是他送给我的一枚戒指。”最末这一句是她说过那一长串话后额外加上去的,与那一堆话之间隔了十五秒。

我看到那条伤口,似乎也有些陈旧——跟它身上其它的更加新鲜的伤口相比,可是却还张狂地,向外湛着一丝丝的红。

我的头脑开始发乱,我觉得这样不行,不可以这样。必须要活着不是吗?那如果活着就也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大概是这样的吧,如果你也这样觉得,

可是你这样觉得吗?

我知道那天晚上她摔倒后为什么没有爬起来了,一定是又新受了许多的伤,也就是说,又受了许多新的伤。我站起来,倚在门口审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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