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水。”
雅妃指着远处的一片白色的山说：“水都是从那边来的。”
这一片白色的山很刺眼，我往前走了几步，打算靠近些，它却后退了几步。我再走几步，它又后退了。于是我说：“它怕我。”
“什么？”雅妃问道。
“它怕我。”
“谁怕你？”
“谁都怕我。山怕我，段黄也怕我。”
“我也怕你。”雅妃过来一拉我的手，然后指着公路说：“车就要来了，一直很准时的。”
车来了，我上车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喜欢靠窗的位置，那样我可以一边坐车一边看着外面。雅妃坐在我的身旁，车上有一个筐，里面有个孩子。那孩子对着我笑。孩子旁边有个女人，她对着我哭。我一看她就觉得害怕，我害怕这么凶的女人。我小声对雅妃说：“那女人哭什么？为什么眼神那么凶？”
雅妃小声说：“她没有凶，她的模样就是那样的。不是针对你。”
我哦了一声，这才坦然地又看窗户外。我们去了县城，雅妃带着我进了很多玻璃的屋子，买了很多衣服。当我看到内裤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事一样。我抓着内裤发起呆来。
“利民，你看什么呢？”
我把内裤扔进了袋子里说：“没什么。”
“嗯，走，我们去买瓦。”
我这才意识到，我没有计算需要多少。“坏了，买多少呀？”
“我计算过了，走吧。”
我们去一个建材市场的大门口的一辆拖拉机上买了瓦片，那个开拖拉机的说明天回给我们送过去，今天的别人订了。接着我们又去买了一条扁担。
时间还早，雅妃问我还要不要走一走，我说不要了。所以我俩就坐了一辆三轮车去了车站。在三轮车上，雅妃一直抓着我的手，好像我随时会跑掉一样。我又不是神经病，怎么会瞎跑呢。我记得我们村有个神经病，我们小时候叫她傻丫头，她每天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见到谁都会兴奋地骂起来，操着一个人又一个人的妈。她就是会经常在街上奔跑，那时候我们会追着她朝着她的屁股铆土坷垃。
我要是神经病的话，为毛没人追着我铆土坷垃呢？所以，我还不是神经病呀！我还不够神经病的级别。
这个结果我很满意，所以我笑了。
“你笑什么呀？”雅妃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笑了。”我说。然后有咯咯笑了起来。
到了车站，还没到发车的时间，我和雅妃就躲在一个卖冰棍的老女人的伞底下，她的伞也是动感地带的，那是她的地盘。我俩开始在她的地盘吃冰棍，我俩接连吃，因为我俩都走路走得很热。
眼看车上开始上人了，我拎起雅妃的皮包就窜上了车，找了靠中间的位置把皮包放在两个座位中央。雅妃上来说：“利民，开车还早呢。”
我举着冰棍说：“先占座，你傻呀！”
雅妃一听就笑了，然后说：“嗯，还是利民聪明。”
我下了车，总算是可以安心吃冰棍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等着送瓦的来，一直快到了中午了，那辆车才到了，但是开不上来，只能卸在了山坡下一部分。剩下的拉了上来。于是雅妃让我背上了背筐，让我背，她在后面帮我端着。我们到了天黑才总算是弄完了，雅妃开始去烧水了，而我则去挑水了。
稀里糊涂又过了一天，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睁开了眼睛。我觉得我是在挑水的呀！我猛地坐了起来，看到自己穿着新衣服，解开腰带看看，内裤也是新的。我就下了床，看到雅妃正在搬瓦片。她就像是摆八卦阵一样把所有的瓦片搬到了房子的四周。她看到我后说：“饿了吧？”
我问：“几点了？”
“快中午了。”
“我要去挑水。”
“去吧，缸里没水了。”
我走着走着被一片衣服挡住了，衣服挂在绳子上。我一矮身就钻了过去。然后挑上水桶雄赳赳气昂昂地把缸里的水挑满了。雅妃在做饭，很快就好了。我们吃饭。
下午的时候，雅妃搬了个梯子让我爬上去，让我换瓦。我说全拆了，然后重新铺。她喊道：“笨蛋，拆了你就铺不上了，你一点点的换才行。”
雅妃戴了一副线手套，一块块往上扔新瓦，我在上面接着。我就一块块往下扔旧瓦。雅妃喊：“利民，你扔的时候竖着扔，别都摔烂了，也许还有用。我要养鸡呢还。我要给鸡建造一所房子。”
“哦！”
换瓦的工作一直干了两天，总算是把这个屋子的屋顶换完了。然后我俩坐在屋顶上看着四周，开始喊叫。
“欧！”
“欧！”
接着，回音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雅妃笑了起来，声音好听极了。
这天下午，山坡下上来了三辆汽车，一辆白色的五菱面包，一辆红色的松花江面包和一辆吉利。它们上来后停在了很远的地方，接着下来了很多人。这时候我和雅妃正在屋顶上。见到后，我一跃就下了房，然后拎起新扁担就去了门口。喊道：“段黄，你胆子不小啊！是来送死的吗？”
“我不和你这个疯子说。“段黄的一条胳膊用绷带裹着吊在脖子里。“刘雅妃，你给我出来。”
雅妃正在下梯子，她出来后说：“段黄，我们完了。你走吧，这里是我家。”
我说：“我的地盘，听我的。”
“好，咱们完了，我的医药费，你要出吧。我的精神损失费，你要出吧，我的误工费你要出吧。离婚手续，你要办吧？”
雅妃说：“开个价吧。”
“五十万。”
“你疯了吧。”雅妃可不是小富婆，她只是个乡下女孩子，和她们可不一样。
“反正你看着办，不给钱就别想离婚。你有错在先，法院也会支持我的，再说了，五十万很多吗？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的车，都被这个疯子打烂了。”段黄说。
“多不多的没用，我没有。你要讹诈，就找错人了。有本事你起诉去吧。”
“我起诉？你当我也疯了？今天之所以带这么多人来，就是给我作证的，你要是想离婚，你就拿钱。要不你去起诉，到时候少100万，你别想脱身。”他吐了一口：“我呸，一个神经病你还当宝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你给我滚。”雅妃喊叫了起来。
段黄突然愁眉苦脸起来：“雅妃，何必呢？你把这个疯子送走，我们举行婚礼，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么？离开这个鬼地方，跟我去大理，不好么？”
“滚，你给我滚。”
我这时候突然说：“钱我有，今天就去离婚。”
“利民，他这是讹诈，这是讹诈。”
我一闭眼，说：“给他，只要他和你离婚，就给他。”
段黄根本不信我有钱，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个疯子，五十万？你有五十万？冥币吧。雅妃，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看上这个疯子了呢？”
“他是我男人，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再看到你。”
“揍他。”后边开始有人说话了。
“是啊，不要钱了，我们揍回来。”
雅妃顿时横在了我的前面：“你们敢！我告诉你们，他打死你们白打，你打死他，你们要偿命！”
我这时候的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远远地，一辆蓝色的汽车和一辆警车朝着这边来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接着，下了柏油路，开上了我们的小山坡。
车很快就停了，从车里下来了四个人，一个是王一，一个看着眼熟，记不起来了。一个是那个骑着屁股直晃自行车的小伙子，还有一个警察。王一喊：“利民哥，利民哥……”
很快就抱住了我。然后吧唧在我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和雅妃说：“雅妃姐，你好。”
雅妃笑笑。就和警察说话去了。警察很快就轰走了段黄。我看到那个很熟悉的女人看着我哭，我问她：“你哭什么呀？”
没想到她直接就扑进了我的怀里，抱住了我。“利民，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回成都吧。”
“你是谁呀？”我问道。“好像我们认识。”
她听了后一愣，然后竟然让我好好看，再好好看，最后她说自己是芳芳。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她是谁。“芳芳是谁呀？”
王一看着我说：“利民哥，你真的记不得了？芳芳姐就是你去华盛顿接我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认识的呀！”
我点点头。
芳芳就说：“你记起来了？”
“没有。”我说。
王一说：“利民哥，我给你买了个新手机。”
“王一，你可不能再吸毒了。”我说。
王一一听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抖肩膀和擦眼泪。芳芳此时和雅妃去一旁聊天去了，我就和王一进了屋子。
很快，警察就都走了。那个小伙子却留了下来。这小伙子不错，据说是芳芳请他留下来保护我们的。小伙子就答应了。大家都进来后，天就黑了。我问王一：“王一，你没有吸毒吧？”
王一摇摇头说：“利民哥，我没有。从来没有。”
我说：“哦，那我就放心了。千万不能吸毒了，知道吗？”
王一说：“我知道。”
我说：“王一，你在哪里住呢？”
王一说：“在咱家呢，和玉妍姐一起。”
我哦了一声，又问：“王一，你没吸毒吧？”
王一说：“我没有。”
我说：“那我就放心了。”
王一不知道怎么了，一捂嘴就跑了出去。好像是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