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文对罗林也同样如此,面对面时面部表情会露得好些,但一转过背去就会嘀咕一两句不太像样的话。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管理办法,又扶了扶眼镜,朝二楼张景丰办公室走去,但他正在想张景丰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像兰家煌一样要求他听取测量员的意见还是支持他的这个不太人情化的制度?同时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自己是不是真要以此来实行管理。
测试室的会议室里,兰家煌情绪不高的坐在会议桌为首位置上,右侧李征文面前摆着那份张景丰已审阅的“测针使用管理办法”。刘湘、王慧和其他几名测量员表情严肃的坐在会议桌左侧,盯着那份全文字的资料,大都想瞄上一眼那个标题。
兰家煌看了看李征文,道:“你开始会议吧。”
“哦,那我先把这个给他们说说。”李征文将桌上的管理办法拿到手中,看看对面的一排测量员,道:“我草似了一份‘测针使用管理办法’,这办法张总已审阅过了,并很支持这种管理,下面我就向大家宣读办法内文……”
“行了李征文,你下去后给他们传阅,让他们把意见以书面形式提出来,在这儿念完他们能记住多少内容。”兰家煌一直不支持这个管理办法,所以坚持让测量员们提出意见,以便在张景丰面前有个说法。
李征文不是很情愿的点点头,收起管理办法,又强调:“我觉得管理严谨是好事,对测量员自身有好处对我们部门也有好处,张总就比较认同这种管理,就等兰副总的批文了,传阅后你们有意见就尽快提出来吧,以便我即时修改。”
在李征文的话中不仅强调了公司最高领导已认同这种做法,而且还将兰家煌的任务给摆了出来。他作为管理办法的起草人,自己并不想改动什么内容,认为“办法”目前的条款很适合,属于逻辑化管理,更认为只有如此才能使测试室的各项工作更加有序、更加完善。
兰家煌不高兴的看了看右面,道:“你们可以仔细看看这里面的内容,有意见都以书面形式提出来,用在你们身上的制度嘛,当然不能太过于苛刻。这几天只有一支测针,我希望你们在测量的过程中不要再出现什么状况,大家都仔细些认真点。”
测量员们对兰家煌的话很赞同,不时嗯嗯的应着声。
“测针是国外生产的,而且为了使测量数据更加精确所以在针尖上嵌入了红宝石,因此价格比较昂贵,你们在测量的过程中一定要十分小心,就算是运行自动测量程序也请你们不要离开三次元,以便发现问题及时更正。”兰家煌今天参会的主要目的就是向测量员们说明这些细节的问题,他等了等又道:“我还要讲一个能影响测针的因素,就是品检员的送测品,你们在测量之前请先看看送测品上是不是还有没削干净的毛边。”
六名测量员中只有刘湘和王慧干这行的时间较长,对兰家煌的讲解不是很能理解,于是相互间低声询问起来。
看着交头接耳并不时摇头的测量员,兰家煌继续解释道:“这样说吧,不论是手动测量还是自动测量,测针在遇到毛边的挡、挂时都会弹动,而如果不及时清除测针遇到的这些障碍,加上测针本身又在不停弹动的情况,就会造成测针弹断或者移撞到其他部位去的后果;还有一个就是调用自动测量程序错误,造成路径混乱使测针完全撞入产品里去。”
对兰家煌那段比较详细的讲解几名测量员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他们依然只是听和点头,并不敢发表自己的见解。
“要你们写个断针报告也就是让你们对自己工作的一个小结和对事故进行一种分析,但很遗憾,我一份报告也没收到。”兰家煌不慢也不快的说,有意看了看李征文的表情。
刘湘抬起头想说点什么,结果还是一语未发的低下头。因提及报告的事使会议室一片寂静,将气氛搞得特别严肃。末了,兰家煌下达正式命令,两天后断针的测量员必须交一份报告给他。
王慧自小就是个很节约的女孩,做事情也很认真,在她看完李征文的“管理办法”后竟哭了,她怕这种管理模式,更怕赔偿50%的测针费用。
她走到喻文面前,用手背搓下余留的泪痕,道:“喻文,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什么怎么办?你今晚还上夜班,快回去休息吧。”喻文并不知情的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王慧甩了甩手里的几页纸,递到喻文眼前无奈的说:“现在回去也睡不着。”
“呵呵,艳诗啊,来看看。”她取笑着一直很害羞的王慧,接过几页纸。
“李征文。”喻文叫住正走进测试室的李征文,不客气的语气里带着点挑畔。
“什么事?”李征文走向她问。
喻文将那份“管理办法”举到他面前,问:“这样做很好吗?伤了测量员的心,讨好领导,你的测试组工作就能很顺利、很有序的开展了吗?”
李征文并不想立马解释这个问题,他扶了扶眼镜同时呼了呼鼻子,淡淡的说了一句后转身坐到测试室中央那张大的办公桌前。
在将这份资料给兰家煌看后遭到阻拦时,他也曾考虑过这种管理的合理性,但当他忐忑的把资料递给张景丰并得到他的看好、夸奖时,浅浅的喜悦使他突然意识到这种管理带给他的意义,做为一个小组长,为老板多想想对自己的发展有好处,更何况他在龙兴干的这七年中有六年都只是个小组长。他做梦都曾梦见过自己那个灰色肩章上的两条杠变成了三条银白色直线。
对他的冷默回应喻文来火了,将“管理办法”扔在他面前,道:“看不出你的管理逻辑这么强,难怪副总很欣赏你,一个打工者能在自己兜里每天装支测针吗?他们的工资要几个月才够买一支测针来参于你的工作?”
“自己的测针更懂得珍惜,这是控制断针的最好方法;一个专业的测量员走到哪儿都需要使用测针,这与花掉几个月的工资相比应该不算亏本。”李征文戴上刚取下的眼镜,很是理直的解释到。
“之前也不是因为不懂得珍惜才弄断的针;离开龙兴之后这些打工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继续做这份测量工作;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测针像前几天一样连续断,那测量员们这一年的工资不都得投到测针上,一个企业难道最基本的工作用具都不能给员工提供吗?你的这个破办法看了很让人生气,也只能迎合只为私利的老板。”面对李征文的说法喻文的语气越来越重,她想通过语言的打击使对方感觉自己所出制度的不人情化,更想以此唤起对方同为打工者的心理。
李征文做为组长自然听不得手下人如此这般大声的在自己面前叫嚷,他抬起头,同样愤怒的说:“你测试员关测量什么事?你有想法、有意见去张总、副总那儿说去,在我面前吼什么?”
“你不是这办法的起草人吗?你不是有那什么解释权吗?你自己真想得通这样做吗?”喻文一连使用了三个嘲笑性问句,这可气坏了李征文。
他瞪大眼,脸涨得绯红的道:“这办法已经给张总看过了,只是副总挡着不发,要不然轮得到你在这儿训我,有本事你到张总那儿叫嚷去,他要我怎么做都行。”
喻文盯着李征文看了良久,很不解气的拖过那份管理办法,在心中狠狠的骂着这个身材瘦得像女人的臭男人。
喻文将一张便签纸交给王慧,她看了看问:“这样行吗?这样写领导会很生气的。”
“不会,至少副总不会,他不是让你们提出自己的意见吗,你们又都闷着不说,要真发下来了遭殃的还不是你们。”喻文再次将那张便签塞给王慧。
王慧很为难的看着她,小声说:“李征文知道了怎么办,还是不要了,我就把这报告给副总行了。”
“你一起拿去,副总绝不会说什么,就算他不认同也不会因为你交了这份意见而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他在会上不是说了让你们提意见吗,你傻呀。”
“嗯,那好吧,我一起给他。”她有些勉强的点点头,去了对面的写字楼。
王慧内心很矛盾,对于家庭条件不景气的她害怕得罪了李征文在龙兴混不下去而失去这份工作;但更怕真正实施那种管理办法,使她一个随时都在流荡的打工仔多出一份投资风险,必竟像喻文说的那样“今天出了龙兴,明天就不能再保证自己还能做测量工作”,内心虽十分明白这种管理的不合理,但要自己提出来拆领导的台还的确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