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龙非心不在焉的走出办公室竟又不知不觉上了四楼,他透过窗玻璃看到喻洪正集中精力维修流水线,他走过去道:“小陈,还行吧?”
喻洪抬头擦了擦汗,说:“呵呵,那舅子可能有些便宜我。”
“便宜你?什么意思?”龙非不解的问。
“就这里的原因,这个掉了,卡坏了滚珠丝杆。”他用手指头顶出一个细小的弹簧给副总看。
“换个弹簧和丝杆这流水线就能动了?”赵龙非又问。
“没那么简单,有些地方还得调一下,还得检查一遍其他部件有没有被拖坏。”喻洪说完又准备钻到流水线下方去。
赵龙非道:“那有什么便宜你的。”
喻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现在极力想证实的是他自己的技术,所以他希望换完丝杆后这条线能快速运转起来,这己经不是他一个人高兴的事了,他要向姐姐说明并要她给予表扬。他这样想的时候动作便又加快了些。
在天己黑尽的时候,四楼依然亮着灯。陈喻洪从流水线下方钻出来,立正身子盯着这个将他折腾了大半天的玩意儿。他转过身慢慢走向车间里头,扶上去流水线电源闸刀,又来到机头旁,很严肃的用手指按下一个红色按钮,那己消逝多日的声响又轰隆隆回荡在了寂静的夜空。
他小踏步的环顾着这条被他重新制动的流水线,但心中的喜悦并未表露出来,只有他一人还在这里捣弄这家伙,再高兴又怎样呢,不可能使尽往上蹦两蹦吧,再说他还得再仔细查看一下运行情况呢。
他看到那个飞速运行的线条上方粘着一块绿颜色的东西,他想伸手拔掉,但眼前突然一黑一绿使他看不清了那些东西,他只感觉手指碰到了什么锋利的器具,又模糊的听见一个老沉的声音叫嚷着似乎冲向了他。
陈易生取下领带在喻洪手上绕了两圈后便抱起他朝保安室跑去,对保安说:“快把摩托车驾出来,开车怕堵。”
保安抬眼一看那一地的血来不急多问,他与陈易生将喻洪夹在他俩中间便飞一般去了医院,夜风中那一滴滴飘流的鲜血不时被风送到陈易生的脸上、身上直至他的心上。他被这小伙子废寝忘食的工作精神感动了,他正是因为上去叫他吃饭才正好遇到那一幕,要不然这年轻人的整个右手都将被那条线吞食。这应该是有幸中的不幸还是不幸中的大幸呢,这些艰苦奋斗的打工者谁能想像到自己什么时候会遇到幸运或者是不幸呢?
陈易生等候在急诊室外,他取下眼镜擦掉镜片上的血迹。比这更大的惊险他都面对过,可此时他却怎么也停不下那颗疯狂跳动的心,他那高凸的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细碎的汗珠。他缓缓坐到凳子上,将眼镜重新戴上盯着对面那扇随时都可能打开的门。
医生取下口罩立在门口,易生赶忙上前问:“孩子的手怎样了?”
“刀片刺得再深点手指可能就废了,还好,还差一点。”医生平静的说,听到这话陈易生突然感觉轻松了好多,紧绷的身体也微微下倾了些,医生又继续道:“因为伤到了骨头,总的说来比较严重,要注意补充营养,年轻恢复起来很快的。”
陈易生到附近一家超市买了些吃食便又来到喻洪的病房,他静静的坐在床前尽量不发出声响。这宁静使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与眼前这个工人差不多大小,但却一直生活在他的羽翼下。
“陈总,来支烟吧。”病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小声说。
“哦,你没睡?我还以为你睡着了。”陈易生掏出烟盒递给喻洪一支,又道:“很痛吧!”
“大男人这算什么,只是这几天干不了活,你得给我开工资。”喻洪老道的包一口烟在嘴里,说话时才张开嘴放出那些雾气,所以使陈易生看不太清楚他怪笑的表情。
总经理呵呵的笑了笑,说:“你小子还行,出院后你去做技术员。”
“啊?还住院,我以为输完这水就能走呢!没啥大事住什么院。”喻洪惊讶的叫嚷着,他怕既得不到这几天的工钱又贴进一大笔医药费,他正计划多存些钱今年好回家过年的。但这一激动立马生效了,手指砖心的疼痛让他明白了自己并不是软组织受伤。
“缝了七针还伤了骨头所以得好好治疗,要不然落下个什么毛病划不来,你不一年轻大男人吗?还怕住院?”他一边嘲笑的对喻洪讲一边拿出一些吃食,两人便东拉西扯的聊开了。
喻洪出院那天赵龙非将他叫去了办公室,主要是谈技术员一事,但喻洪并不太在乎,必竟那舅子依然是主管生产的经理王平的舅子。他虽骂了自己但他不也被练了一拳,算算没啥损失也没占啥便宜,像他这种低挡次在外混荡的人又怎能把那些拥有着一般势力的“风光”人物搞得太没脸面呢,所以他还在医院就己打消了代替经理舅子职务的念头。
“让那舅子干吧,我继续削我的毛边。”喻洪大方的把屁股撂进沙发对望着他的赵副总说。
龙非并不讨厌这个写字楼女孩们的“偶像”,相反他听总经理说了喻洪的一些事后竟有些佩服这小子了,此时他就正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做他的‘技术员’,你修你的机台,两不相干嘛。难不成还说空话?”龙非似笑非笑的说,将早放在抽屉里的两件技术员工作服递给他。
喻洪盯着赵龙非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副总将两件新工作服和一支烟大笑着砸向他坐的那张沙发他才恍然醒悟。他随即按副总的指示到人事处更换了工作证后就出了厂区,跑到一个公用电话超市向己回到家乡的姐姐叙述了这几天梦幻一般的故事。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中小型工厂的技术员,他终于可以像那些“大爷”一样没事跑到厕所睡上两觉,再不必死撑在机台前眯缝着眼还要糊弄那又烫又臭的毛边。
他提了提衣领,激动得不知何去何从,索性仰起头深长的吐出口气,“哎,老子在一线熬了三年,终于是个技术员了。”他举起那只受过伤的手,欢喜的同时又浮上些几年来的心酸。
世间万事都是先期无法预测或是想像的。当你闷头苦脑一个劲儿地想着发展时却总不见得有机会;而当你心灰意冷决定放弃时机遇却又显现在了面前,所以我们总是在路口徘徊而最终迷失在正确的路标下。
时日临近了五月,时尚男女大多己退下春装而披挂起多姿的夏衣,这焕然一新使喻文紧张的心更加紧张了。在来省城的一个月时间里她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她开始担忧每日参加的招聘会、盘算馕中逐渐减少的生活费更惊慌那飞快流逝的岁月。内心的失落使她产生了些许后悔,总是在无意间想起远方的景象――繁忙的工作以及微笑的他。
她己忘记明天要参加的面试是第几家公司,接这种通知电话几乎每天的招聘会一散都有,但面试后的结果却又都不是称心如意的,要么公司差劲得无法想像,要么公司挑了二还要选一,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她不仅仅是矛盾而是深深的郁闷。
为了竟争某公司一职位而买来抱佛脚的CAD书经过两天的热处理后最终因面试的失败也被她冷藏了。她颓废的坐在窗户下鳖了眼那堆零乱的书籍,电话响了。
她匆匆整理好头发就出门向公交车站台跑去,因为有家公司要她立马去面试,可是当她乘坐到第三个站台时那电话又来了,她兴奋的接起喂了两声。
对方紧接着说话了:“不好意思陈小姐,我有事要马上离开,所以你的面试时间改在明天上午了,实在报歉。”
“啊?明天上午?我现在都己快到你们公司了。”喻文没考虑会是这样的情况,一时没想到委婉的说法就直白的惊讶着叫开了。
“实在报歉,明天上午十点吧,我现在确实没有时间等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对方连连道歉着挂了电话,留给喻文无比的失望。
她在第四个站台下了车,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有些热了,于是便坐到街边的小凳上歇息。街对面是一个大型服装城,她在心里算了算账,想在这入夏之时给自己买件时新衣裳。因为回家后将一部份钱留在了家里,而且之前又花消了一个月费用,她的钱己并不多了,能在哪天找到工作她不敢想,所以每一元钱都得计划着花,有时还得深思上半天。有时她打趣自己吸饱了龙兴的财务气氛,但今天看来她比较想去挑件新衣服。
“这是我们的新款,小姐要看看吗?”
喻文还没跨进店门营业员就热情的招呼起了,她不太好意思的笑笑走到店里,对营业员说:“我自己看就行了,你招呼别的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