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旅程结束了,众人登上了回京的飞机。
陈冬尔闭上眼睛,回顾这些天的点点滴滴,再次确定没有遗漏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这次拍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现在一切完成,他紧绷的弦终于松下来了。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外面夜色弥漫,有小雨,机场的地勤人员披着雨衣紧张忙碌着。陈冬尔感到一丝寒意,不禁紧了紧衣领。
等行李的时候,周围的人熙熙攘攘,陈冬尔低着头看手机,陶欣和苏玲玲小声交谈,安夏一副大耳机百无聊赖。
行李出来了,众人都骚动起来,苏玲玲取了行李后,带着安夏他们先行离去,跟大家一一道别。突然,陈冬尔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说:“真的吗?”陈冬尔兀地抬头四顾,在人群中搜寻熟悉的面孔,连苏玲玲他们告别也充耳不闻。
陶欣上前拍他,问:“找什么呢?苏玲玲他们要走了。”
陈冬尔这才回过神,与苏玲玲约了吃饭的时间,目送苏玲玲一行人步行出闸。
陈冬尔和陶欣继续陪着杰克去等特殊行李,他依然忍不住四周察看。
对,刚才明明就是花子的声音。那句口头禅“真的吗?”过去陈冬尔几乎天天听到过数十次,绝对不会错。怎么明明在身边,突然就不见了呢?是真的自己听错了吗?陈冬尔不禁一阵失望。但要是真的是她呢?难道走过去,笑笑着说:“嘿,好久不见”,还是要冲过去紧紧抱着她?无论哪种情况,想想也都够傻的,不仅做作,而且有可能吓到对方。万一花子旁边还站了一个男人,他该说什么好呢?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见杰克“哎呦”一声,把他从虚幻拉回现实。
原来一男一女抢着去搬行李,把杰克的摄影机撞倒在地,摄影机的后盖碎裂飞了出去。
杰克赶紧把摄影机捡起来打开,结果一直黑屏,换电池,重启数次,无济于事。
陈冬尔上去拉住那对男女,杰克愤愤地说:“你们为什么不能小心一点?这东西你们赔得起吗!”
那个女孩连声道歉,那个男歪着脖子问:“怎么了?”
杰克回过头跟陶欣说:“完了,估计里面损坏了。”
陶欣忙问:“那里面的东西呢?”
杰克没好气地说:“悬了。”
陈冬尔一听急了,问:“有多少内容在里面?”杰克没回答,陈冬尔明白坏事了。
那个男的脖子挂着大金链子,带着浓重的北京郊区口音,大声说:“多大点事啊?我们赔钱不就行了!”
陈冬尔的火腾地上来,冲上去说:“你们******拿什么赔?我里面的内容几十万,你怎么赔?!”
大金链往后退,指着他说:“我只赔你机器的钱,你里面的内容我可没法赔。摄影艺术嘛,你说值多少都行啦。”
陈冬尔恨不得一拳打掉他的眼镜,问他:“你是****吗?”
大金链翻了一个白眼,声音也大起来,说:“你怎么骂人呢?”
杰克指着他鼻子:“闭嘴!我看你是欠揍!”陶欣忙拉住他。
女孩吓呆了,大金链嚷嚷说打人了打人了,行李传送带附近的群众正无聊得紧,此时一改颓态都聚了过来,各自占据有利地形,只等两方对垒。
很快,警察来了,一胖一瘦。胖警察问清缘由,不耐烦地说:“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不懂得随时备份呢?人家也答应赔了,好好协商吧,只一条,君子动口不动手。”
说完和瘦警察大摇大摆地走了。
陶欣让陈冬尔和杰克到旁边坐着,她继续跟大金链理论。
陈冬尔头脑一片空白,头靠着墙,眼神空洞,问:“都丢了什么内容?”
杰克也同样姿势,回答道:“首尔的全在里面。”
陈冬尔后脑勺撞墙,说:“****!”
杰克说:“我只能找我师傅看看能不能修复了。但我不敢保证啊。”
陈冬尔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放空。他万万没想到,计划总会百密一疏,上天总要在他接近成功的时刻抽他一鞭子。
过了许久,陶欣过来说:“口水都说干了,只答应赔两万。要不上派出所吧?”
杰克骂道:“这孙子!”
陈冬尔站起来,凑近陶欣说:“上派出所有什么用?全赔又怎么样?我拍的东西全没了。”说完自顾自地走了。
回到家,陈冬尔坐在冰箱前喝了好几瓶啤酒。他数着冰箱上的冰箱贴,回想了这些年走过的地方。跟花子分开后,他进了这家旅行社,借着工作的机会,走了很多地方,既住过合作酒店提供的总统套房,也自己背包在青年旅馆的餐厅里将就过。也许只有旅行,他才能忘记感情失败带来的空虚感和孤独感。但是,有时候,在外面越走越孤单,人终究要在社会中生存。陈冬尔也意识到自己依然是个俗人,他笃信有了钱,才会拥有叫“幸福”的东西,即便不拥有,也能无限接近。近几年,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在工作中都渐有起色,尤其是好哥们王宽,已经是公司里的销售总监,这或多或少对他都造成了一种紧迫感。他希望通过这次的努力,能让自己往上爬一爬。然而几个月的心血,最后竟然付诸东流,他不由得深深挫败和沮丧,什么都变得没意义了。都说工作是男人的第二恋人,陈冬尔现在的状态,就真跟失恋了一般。
他想,花子离开他是对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依然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也许他永远都给不了吧。
这一晚,陈冬尔一直在喝酒,期间陶欣给他来过几条短信,都是一些安慰的话语。在他此刻的心情里,自暴自弃是主旋律,这些慰问看起来倒像是对他这个失败者的讽刺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冬尔终于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下午时分,陈冬尔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一睁眼,厨房西晒的阳光刺得他不知身在何方。他跌跌撞撞地去打开门,赫然是陶欣站在门口。
他双手干洗了把脸,问:“你怎么来了?”
陶欣责怪地说:“发短信打电话都不回,以为你自杀了,过来帮你收尸。”
陈冬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果然,一堆短信和电话,有陶欣的,有杰克的,有老李的。他往房间里走,说:“进来吧,随便坐。”
陶欣闻到里面浓浓的酒味,皱眉头说:“不进去了。杰克说录像恢复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冬尔回头看她:“真的?”
陶欣头一歪,说:“不信,那我走了。”
陈冬尔赶紧说:“信!信!你真不骗我吧?哈哈太好了!”说话间拿上大衣就跟陶欣走。
两人来到东四环杰克的工作室,杰克一见陈冬尔就把位置腾给他,打开视频让他看。命运真是过山车啊,以为失去的东西又出现了,首尔的一幕幕影像完好地呈现自己面前。
陈冬尔站起来,兴奋地晃着杰克的肩膀,说:“太好了!太好了!怎么办到的?”
陶欣坐旁边说:“你走了之后,我们直接打车到电影学院找杰克的师傅。我们学校的老师多神啊,一出手,立马无中生有。”
陈冬尔走到陶欣面前,双手搭着陶欣的肩膀,真诚地说:“太谢谢你了。”陶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两人面对面有点尴尬,陈冬尔赶紧把双手抽回来。
杰克表示,为免夜长梦多,决定连轴把片子剪出来。
三个人,把影像和照片都整理一遍,也不知道在工作室呆了多久,剪完后,三个人都虚脱了,纷纷回家睡了两天。
陈冬尔这次拍摄的宣传片得到了公司领导的大力赞赏,会议室播出后总经理带头鼓掌,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老李的脸上喜气洋洋,连东南亚部的总监Lisa都专门过来对陈冬尔说:“小陈,厉害啊!”老李得意地斜眼看她,说:“羡慕吧?嫉妒吧?我的一个兵,抵你一个团。哈哈。”
Lisa回他:“要不是你有陈冬尔,你早死了!小陈,东南亚部随时欢迎你。”
老李摆手做个拒绝的手势:“你除了挖墙脚就不会点别的?不好意思,下个季度的销冠,可能要从你手里,拿回来了。”
Lisa翻了个白眼:“幼稚!”说罢扬长而去。
老李得意万分,在这个公司,就这个Lisa和他处处作对,前半年被她的业绩压得动弹不得,现在终于看到翻身的曙光了。对于老李来说,他觉得自己已经赢了一半。
接下来的一个月,宣传片上线,灯箱硬广上线,声势浩大的宣传连续展开。陈冬尔连轴辗转上海、杭州、南京、苏州、福州、广州等各大城市,人也瘦削了一圈。
接连而来的销售佳绩让陈冬尔深感安慰,跟吕强仁基本每天都通一个电话,吕强仁明着埋怨他活儿太多了,其实也心照不宣地暗自高兴,连金秀川都开始独立带团了。陈冬尔也提醒他不要降低旅游品质,啰里吧嗦叮嘱半天。
过了年,陶欣来公司结钱,陈冬尔坚持要请她吃饭,于是两人坐到了楼下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