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剑炉没啥看头,可僻静竹屋外的延绵千里风景却独特锦绣。
微风习习,满片幽绿竹林风起摇曳。
除了红崖,当属此地。
若杨红牙是那谈笑间能出口成章的鸿儒,在此地也能很轻松的抖露胸中情怀。
这里有着世外桃源的广阔,亦有隐世高人的风骨,文精武就,都藏在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幽幽细竹林里。
呆了小半日,仔细研读叶青吒留下的铸剑典谱,总是不得要领。
书中所云,铸剑先制范,也就是陶范,竹林的泥巴多的是,成型不是难事,难在器形,杨红牙对该铸一柄啥造型的剑是毫无头绪,况且光溜溜的一把剑总是毫无看头,还得在陶范的内壁上刻下阴阳相反的纹路,对这些凭添高深莫测的活当,杨红牙更是无从下手。
杨红牙懊恼把书扔到一边,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抱怨道:“这时候咋没酒呢,愁啊。”
“你酿的那些桂花酒也差不多时日了,虽然年头不够,不过我闻了闻,味道还行,开一瓶尝尝?”
如此爱酒,当然是那叶青吒,一身素衣,扎起了黑发,更加明眉秀目,摇摇腰间酒葫芦,从远处而来,理所应当道。
杨红牙嘿嘿一笑:“那酒破了尘封,怎能忘了小师傅。”
叶青吒冷哼一声,扔过一头已用草根绑好的螃蟹,足足有甲鱼般大,吩咐道:“煮了。”
杨红牙“欸”了一声,当即在竹屋外弄起炉灶,手脚麻利。
叶青吒随意搬了张藤椅坐下,自然而然翘起二郎腿,撇了一眼杨红牙问道:“如何?”
杨红牙边洗弄着硕大的螃蟹,边愁眉苦脸道:“一筹莫展。”
叶青吒一叠双指,随手一挥,远处半截细软竹条自行落于手中,说道:“铸剑,先找对自己的剑路子。”
说完一横挂,剑气轻盈,数十株细竹如薄纸般被拦腰截断,似那细线过豆腐。
横挂后,又是一记竖劈,此乃剑气雄浑,密集竹林向两旁应声而倒,皆被剑气折断,如板砖拍豆腐。
叶青吒扔掉竹条,喝酒随意道:“第一记是你已会的太白金斤剑,第二记是你那冒青火的剑,则轻剑意天道,重剑意霸道,看你如何取舍,亦或者,你可以使那双手剑,但绝非易事。”
杨红牙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到结果,只得低头捣鼓那蟹。
不一会儿便炊烟袅袅,叶青吒闻了闻,表情享受。
杨红牙很讨巧,将蟹一分为二,一半清蒸,一半油煎,有了荤素搭配的意味,令人胃口大开。
叶青吒似乎对这下酒菜十分满意,破天荒多言道:“轻剑重剑,你都可以铸来试试,衬手不衬手,用了以后才知道,不过西隐那种不轻不重的剑就不要尝试了,这专攻诡道的中游剑,需要大能人巧匠才能铸出。”
杨红牙应声道:“谢小师傅。”
接下来的时日,杨红牙专心铸剑。
杨红牙从来不缺耐心,以前身在西隐时,已然能耐得住十几年屈辱,到最后,段风央还不是差点死在他剑下,师傅领进门,修炼靠个人,见过杨红牙的人都说他心性上佳,他不急于求成,这种我不求天道,天道自然来的状态是最让人嫉妒的。
所以,说他是明白人也好糙人也罢,讲道理,他比谁都明白,不讲道理,他亦能固执到半点道理都不讲。
千金难买我乐意。
天大的道理,都说不过我高兴。
对于基础剑诀,亦或者追求浩然天道的太白金斤剑,杨红牙更喜欢那耍起来酣畅淋漓的霸道剑,烛焱煌凰剑诀,那种拳拳入肉的快感不言而喻,向死而生换来真正劫后余生的起伏刺激,这股内心冲动便是力量的象征。
所以杨红牙决定先铸重剑。
烛焱煌凰剑诀自修的话和野路子没什么两样,这种霸道的剑法没人激起血性的话发挥不出完全功力。
只三天,竹林被杨红牙劈掉近五百株。
叶青吒说过这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顽固细竹,长得比劈的还快。
杨红牙燃起青火下狠手,累的大汗淋漓,手已抬不起来。
玄铁剑坑坑洼洼,就此作废。
接下来是轻剑。
杨红牙以前若不是这般待遇,能好好学剑,说不定会是第二个天下第一。
世上没有善良的孩子,就算从小善良,大了也要被这江湖安进狼心嵌进狗肺。
宋霓裳和杨曦之的死让他觉得仙家修的清静把心也修凉了,自己心狠,让别人心寒。
而段脂墨让他觉得天道不正,浩然亦有邪气。
所以这般勤恳的少年努力保留下来的善良,也被狗吃了。
他拿着轻剑,如疯魔般,挥毫浩然剑气。
三日,断细竹七百株,剑也成了破铜烂铁。
叶青吒御剑而至,丢来一些山珍海味,说道:“一剑若是能断千竹,内门弟子斗阵便能活下来。”
仅仅是活下来?
杨红牙苦笑,那是怎样的刀山火海啊。
叶青吒抛来山珍海味还带来一块精铁,从叶青吒口中得知,这是陈大福手里那柄剑熔剩下的,里面的精铁,是由天外仙石萃取而来,更是熔进了千丈洞穴里的异兽龙骨,不可多得。
杨红牙拿过劈断的竹子,削好造型,放进白米,做那清香四溢的竹筒饭。
炖了一锅山鸡,胃口大开。
叶青吒丝毫不客气,也不在乎油腻的红烧汁,直接拿过一个鸡腿,津津有味,说道:“决定好了?”
杨红牙点点头:“好了,还是决定铸那轻剑,之前师姐的那柄剑我使过,质轻,用着挺顺手,再说,这是小南天门,还是老老实实用那天道太白金斤剑。”
二旬后。
叶青吒望着手中剑,晶莹剔透,面有花镂古字,并无太多装饰,正是这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剑,却让叶青吒吐出俩字:“好剑。”
叶青吒把剑递给杨红牙,问道:“有名字么?”
杨红牙点点头,望着剑身,柔声道:“留念。”
柳念。
叶青吒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此间,只剩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