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想知道剑术的起源?”幽止伸出斑驳的鬼掌挠了挠头,对小徒弟的询问颇有些苦恼。“虽然咱们通灵师确实有关于刀剑武艺的修习部分,但比起实打实的阵法修为,那只能算是些微末小技。”
言罢,他还指了指高悬于冥土上空的惨绿色天体,有些惋惜地说道:“除了第一批受大死神册封的鬼神之王外,倒也不是没有人通过修习剑术抵达尊位,但是你真的打算效仿他么?”
幽止巨手所指之处,正是禁锢着以黑暗剑术闻名的鬼神之王的囚笼——冥月。
操纵异类的修士,十有八九都会被异类反噬。不,应该说所有修士都是如此。玩弄人心的心灵术士死在人心所凝聚的仇恨与愤怒中,凭借利刃奴役鬼神的剑魔于年老体衰时被鬼神拖入冥土。呼风唤雨的海盗王最终葬身鱼腹,以霸王之名征战的豪杰兵败后孤独地自刎。
“那倒不会,只是弟子觉得比起需要按部就班、扎扎实实地巩固的阵法,剑术的修习更为立竿见影。”神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幽止略一沉吟,拿定了主意,遂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便为你稍作讲解罢。”
“只是你要牢记,剑术对我等而言,无非是一门技艺,了解、精通都无妨,万勿沉迷其中,耽搁了主业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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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剑”的概念根本就不存在。
一群猴子拾着木枝、兽骨,将这些粗糙的条状物作为身体的延展,帮助它们获取食物。
后来,猴子中的一部分强者进化出了特别的智慧与身体机能,能够有效提供蛋白质的肉食迅速取代了植物与小昆虫,成为它们补充体力与营养的首选。那些趁手的工具此时也被赋予了新的属性——也就是武器。
当时的武器几乎俯拾皆是,因而近古代才出现的『耐久度』并不足以作为他们选择武器的参考。锋锐,坚硬,沉重,轻巧,灵活……你说增幅法力?擅长法力的猴子的后裔现在大都还躲在深山老林里呢,能进化成人类和人类亚种的,屈指可数。
最强壮的猴子们学会了用爪子迅速打磨狼牙棒和牙尖枪的原型,最敏捷的猴子们选择了最锋锐的拳刺与投锥,只有一些没什么突出点的猴子还在继续用着野兽的脊椎与坚硬的木枝。
不知道多少万年过去了,猴子从无到有,学会了直立行走、打造工具、传承技艺,懂得了什么叫畜牧制度、开垦田野、氏族部落。这个时候,毛还没褪干净的他们,倒也有资格被称之为“人”了。
“武器”这个词语的发明,即使称之为一次革、命也不为过。武者与农夫牧民间第一次出现了分界线,武器第一次与普通的生产工具从概念上剥离开来——当然了,那时没有武者这么一说,更确切的描述是猎手,武器也随时会被用作锄地牧羊或是生火的道具,但是概念上的转换,确实已经出现了。
有了概念上的区别,也就有了各自发展的方向。文明不就是从一个个原始蒙昧的概念中发展出来的么?武者与农牧民的概念,武器与生产工具的概念,杀人与狩猎的概念……
言归正传,关于刀剑的概念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才逐渐产生的。就像最开始选择了短棍和粗枝的那些没什么特点的猴子一样,应该说,刀剑,就是庸人的武器。
比起其他武器,刀剑更像是手臂的延伸,每一式劈砍挥击,都能从中找出手臂活动的痕迹,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如指臂使”都称得上是对剑客的极高评价。无论是什么样的武者,都可以兼容剑术的修习。对应狂战士的重剑,对应施法者的法刃,对应刺客的短匕,还有无数种被剑客铁匠们设计出来的奇门刀剑……
剑术一道,只会比我们奉行的鬼神之道艰深庞杂,绝无轻松可言。贸然踏入其中的武者,往往会被卷入仇杀与死斗的漩涡中,在钢与血的道路上孤独地前行。每一次胜负都是一次脱胎换骨的蜕变,死了自不必言,每胜出一次,便得多背负一份怨恨前行,这就是剑客的宿命。
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剑魔,无不是用恐怖的剑士基数堆出来的战鬼,绝不能以等闲之辈视之。若真有达到那种境界的剑客欲与你为敌,那么,务必要——
毫不留情、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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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应当地,在血液循环被人饱含恶意地入侵后,再强大的活人武者都难免会丧失对身体的控制力,沦为待宰羔羊。
萨卡布兰德好整以暇,不断地从灵魂中汲取能量,并转化为烧灼的魔血汇聚于周身。逐渐凝实的血云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深渊咒文,在咒文戛然而止的尽头,一具兽首正在逐渐成型。
这正是狂战士用以最大限度调用血气、怒气的具现兽化『血魔·弑天』。
“过量汲取的血气喷涌而出的情景,确实让人感到恐怖。
但这却是狂战士所必须经过的道路。强大的血气之力已经无法承载于那副弱小的身体里了,只有经过血气的淬炼后,狂战士才能够真正地掌控这终极的血气之力。
在这种淬炼中侥幸逃生的狂战士们将这种淬炼称之为『血焚』。
而在这过程中,狂战士们将会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磅礴的血气之力不但会溢满整个身体,还将侵蚀他们的精神。从炼狱、异次元甚至自身侵攻而来的魔怪会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肆虐,甚至会撕裂吞噬他们的意念,直到狂战士们使用他们强大的意志吞噬掉这些魔怪,才算终止。
这其间的过程足以摧毁任何人那弱小的生命。
所以,只有『血焚』成功的狂战士才能够随意操控那磅礴的血气之力化身血魔,从而进阶到不朽者的位阶。”
游荡在伴生阴影位面的域外天魔被诱入强大武者的肉身,却被武者自身狂躁的杀意吞噬,成为武者的一部分,在对敌时被具现到现世中,释放出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身为恐虐冠军斗士,杀人鬼中的杀人鬼,从数千万乃至上亿天资卓绝的恶魔中杀出来的血之魔神萨卡布兰德,其所支配的天魔与寻常狂战士半神的奴仆(通常是犬科外形的魔怪,俗称红汪汪)更是有着天渊之别。
单单从其轮廓,就可揣测出这只天魔生前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怪物——
巨大的蹼状耳朵上丛生着触须,触须的末梢上布满荆刺,而与象鼻构造类似的鼻子在末端延伸出一只碗状吸盘,浑浊的独眼中透着无尽的怨毒。心脏裸露在体外,浸润于蚕茧般的血丝中,臃肿的身躯两侧垂着与凡人类似的双臂,不知道是受害者的残骸还是本身固有的器官……
“这……”神朗浑然忘记了正处在自己的主场,右手不自觉地搭上了腰间的剑柄,不可名状的恐怖霎时间攫住了他的内心。
天性为嗜血的邪神……
喜好折磨与吮吸精神的旧日支配者……
连恶魔都厌弃的恶中之恶……
终年与眷族、信徒们巡狩于山脉、高岭、火山的……
『土之圣者』夏乌戈纳尔·法格恩(Chaugnar·Faugn)!
当然了,这并非是其本体,被禁锢在血魔体内的只能算是一只运气糟糕透顶的后裔。可想而知,在满怀自信地入侵濒死恐虐斗士的精神后反而被萨卡布兰德狂躁的杀意污染、吞食后,这只邪神之子恰恰成为了他通往恐虐冠军斗士的钥匙。
然而,就在这遮天蔽日的邪神具象脚下,一名本应浑身脱力的武士却猛地挣脱了无形的镣铐,昂然肃立,剑持八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