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龙第一次半月没回家,觉得欠老婆不少东西,便选在非周末时间回家探亲。他结婚才三年多,正是生理方面如饥似渴的年纪,小别应似新婚,看上去与老婆挺热乎,他也以追补损失的心态卖力气,其实无非发泄淤积的本能,实际操作起来,显得有些例行公事。
李庄乡离唐伯龙家近二十公里。同样是路途远,刚结婚那阵,唐伯龙恨不能天天回家当新郎。半年过后,他两天回次家,再后来一周回两次家。新婚的意念逐渐淡化,从结婚两年起,他混同于一般乡干部,每周回一次家。
老婆与他同村,虽缺少青梅竹马的小浪漫,却从小混个脸熟,玩过两小无猜的游戏。老婆初中没毕业就辍学,成为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能嫁给唐伯龙,老婆感谢月老偏爱她,全身心地感到知足,对物质精神生活的需求低到极点。唐伯龙稍微给点阳光,她就能灿烂十天半月。无论唐伯龙回不回家,回来后干不干农活和家务,只要定时不定时地回家看看,哪怕流于形式,再痛痛快快过场夫妻生活,老婆体内体外得到滋润,会无厘头地念几声阿弥陀佛。当然她清楚,家里的幸与不幸,与佛无关,她下意识地念叨,是在寄托自己无处寄托的情怀,给独守空房的日子打气充电。
男人容易发生晨勃的时段,唐伯龙醒来,爱抚着体旁的老婆,思想在老婆身上开小差。
唐伯龙认为,自己近期的偷懒行为,老婆并未察觉,至少面上没啥反应。老婆因爱变得傻气,无怨无悔地守家过日子,从没要求过什么,还能包容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坏。他破绽百出的诺言,即便只做不解释,也能把老婆哄得团团转。傻气变成愚爱,唐伯龙感到愧疚,体表生出一层虚汗,直想重振雄风转化爱的战斗力,再度慰藉回报老婆的愚爱。但他晨勃的器官失控,致使美好的A计划落空。他愁肠百转,伴着一声叹息喘出浓重的浊气。
老婆闭着眼睛享受恩赐般的温柔,体表已出现局部反应,欲乘兴配合老公成好事,却听却见老公的异常表现,知道眼前场景不过一场春梦,立马冷却情绪,暗骂自己真骚,羞愧地依偎在唐伯龙的怀里,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显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她觉得自己是守妇道的女人,莫因一时之快,让老公嫌弃和怀疑。
老婆再也躺不住,穿衣下炕做早饭。、
一碗手擀面加上两个荷包蛋下肚,唐伯龙胃里舒坦连带脸上冒汗。他抹了抹嘴角,炝锅油的余香随之扩散,他贪婪地闻香识老婆的味道,心满意足很陶醉。他又点支烟,叼在嘴里深呼吸,烟香穿梭在饭香里,真可谓:饭后一袋烟,胜过活神仙。
老婆担心唐伯龙昨夜用力过度,便磨刀霍霍向老母鸡,给丈夫捎回乡里炖炖吃,补补虚空的身子骨。
“美囡白”变成“白囡美”需要个把小时,唐伯龙帮不上手,闲着无抓无挠,找出一副渔网,大步流星地奔向村南大池塘,撒网逮鱼过把瘾。他从小爱逮鱼,练就一手高超的撒网技术。每次回家,他总是找些空闲撒几网,只要撒网,准有收获。把收获留给老婆享受,唐伯龙洋溢着成就感,骑车上班路上都觉风光。今天撒网风顺点正,半小时逮住三四斤鲫鱼。唐伯龙见好就收,回家后分派老婆除鳞腌成咸鱼,他带回单位煎着吃。
老婆顺从唐伯龙的旨意,笑道:“鸡鱼全宴,肯定要喝出几个醉鬼来。最好醉得是别人,千万别醉你。”
唐伯龙以前捎过一只白条鸡,因为当时尚未开起三人小灶,白条鸡只能充公,由吃食堂的同事们共享。虽然他贡献的鸡出锅后,缺腿少翅,成为心灵的鸡汤。唐伯龙不在意吃多吃少,在意老婆宰鸡褪毛的辛劳。捎鸡一次管够,以后坚决拒绝老婆杀鸡给他带着吃的好意。若想吃炖鸡肉,炖在家里与老婆对着吃比着吃,看谁吃成鸡公鸡婆。
这次老婆乘兴宰杀“美囡白”,唐伯龙未予阻止,而是痛快地答应捎走。他已有成算,这回再不傻呵呵地供给食堂大锅菜,他要直接放到于温华的宿舍,晚上叫人开小灶吃独食。
他惦记着白条鸡和咸鱼,下午三点刚过,便偷偷摸摸谁也不惊动地跑到于温华宿舍,麻利地动手动脚,开始温火炖老母鸡的征程。他守在宿舍里,耐着性子观察鸡汤走向,足足炖了三小时才到火候。
于温华在旁边直催促快点,说他穷讲究。
唐伯龙不紧不慢地回应,心急吃不了香焖鸡。
鸡汤分离,炖熟的鸡放在桌子上飞不了,唐伯龙得意地欣赏杰作,撕下鸡屁股润了润嘴,觉得味道足实,心里彻底踏实了。抬手看了看表,见六点过半,郑铁桥还没到场,不禁产生疑问,冲于温华说:“小郑这家伙,上午答应好好的,早点来帮我煎鱼,都啥时了,光想吃现成的。不行,我得揪他耳朵。”
于温华也在犯寻思,唐伯龙的话正打在她心坎上,她借话发力道:“是呀,下午我专门去办公室,当着马四立的面没明说,暗示的结果很靠谱。怎么到点了,却这么离谱?我煎鱼,你去瞧瞧。”
唐伯龙倒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向党政办公室,隔窗就听着郑铁桥好像和谁嚷嘴。他推门进屋,见郑铁桥怒冲冲地摔下电话,脸色气得发青。他绕着弯说:“都几点了?鸡鱼熟身,小于就等你开荤呢!”
郑铁桥无心玩笑,生硬地说:“唐哥,操,我连电话都玩不转,明天县政府等着要数,哪有心思开荤,只等明天吃素挨弄啦。”
唐伯龙明白郑铁桥遇到难题,变成一本正经的口气问缘由。
郑铁桥避重就轻地讲述了电话的风波,然后垂头丧气地说:“马主任当了甩手掌柜,无奈的我,只好自己电话统计上边要的数。接通前两个村的电话挺顺利,一个村当场告诉具体数,另一个村答应明天上报。谁知第三个村遇到了麻烦。”
郑铁桥问:“你是谁?”
对方说:“你是哪里,找谁?”
郑铁桥说:“找村支书。”
对方仍然反问:“你是哪里?”
郑铁桥说:“告诉你了找村支书。”
对方说:“我不知你是哪里,是谁,如何找人?”
郑铁桥说:“少费话,村支书在吗?”
对方说:“你不告诉我是谁,我也不告诉你。”
郑铁桥说:“我是乡党委办公室,姓郑,快给我找村支书。”
对方说:“干嘛这么牛,我不认识你,只认识马四立。”
郑铁桥说:“别啰嗦,我找村支书有急事。”
对方说:“你有急事,和我有嘛关系,村支书不在。”
郑铁桥再想说明情况,对方挂了机。
唐伯龙听得真切,皱着眉问:“是大羊村吗?”
郑铁桥惊诧地说:“你怎么知道?”
唐伯龙不耐烦地说:“咱乡32个村,就那小子刺头。别急,看我怎么收拾那鬼孙子。”
唐伯龙要通乡政府电话分机,口气粗鲁分派接线员立马接大羊村。
接线员刚想分辩一句,听出是唐伯龙,乖巧地叫着唐哥,无条件地服从命令。
电话数十秒内接通,唐伯龙上来就开骂:“鬼孙子陈老二,你眼里光马大白话。乡里找你要个数都不给,还反了你。对,我就是你唐二爷,想死想活说句痛快话。妈的,这还差不多。半分钟内把你村小麦播种进展数报上来。二爷还等着吃鸡呢。”
郑铁桥隔空听对方唯唯诺诺地回应,是是是,二爷的吩咐,吓死我也不敢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