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中午饭,丁汉阳走出办公室,要到超市里买些生活日用品,虽然现在结了婚自己不用做饭,有岳父岳母这个免费的美味专用食堂,可刷牙用的牙膏、洗澡用的沐浴乳、洗头发用的洗发水还是要自己买的。
来到市政府的大院里,就看到门口有人,而且是很多人。
来到门口,丁汉阳看清了,是许多人。
出了什么事?
“小伙子!”一个身体结实的中年叫住了正在纳闷的丁汉阳。
“有,什么事?”丁汉阳不明所以然。
“小伙子,”接着,中年汉子改了口,“领导,上次,帮我们问了吗?”
“问什么?”丁汉阳更迷糊了。
“就是我们征地补偿的事啊,”中年汉子瞪大了眼睛,“去年那天,你忘了?”
“去年那天?”丁汉阳没说假话,这么多事需要处理,人的记性再好,也不会像电脑一样准确无误的,不过还是回忆起了什么,“噢,记起来了。”
“怎么样了?”中年汉子问,几个人也见势围了上来。
“不好办。”从上次和田市长的对话里,丁汉阳就猜到这种事情的难度。
“那,没指望了?”中年汉子有些失望。
“这需要领导决定。”丁汉阳清楚谁有决定权。
“就知道,领导是自己的领导,别人的死活是管不了的。”
“不行,就到北京找总理去。”
“还说人民当家作主,连土地都保不住!”
“还是人家外国好,游行,集会,那才是真正的当家作主。”
一句话,引来了众人的感慨,激起了上访人的愤怒。
“对不起。我还有事。”丁汉阳想早点脱离这些人,办不了的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领导,别走呀。”中年汉子喊道。
丁汉阳加快脚步,还是去做应该做的事重要。
超市里,播放着轻快的音乐,丁汉阳的心里却怎么也轻快不起来。
没想到都已经忘得干干净净的事,今日又激起了波浪。
土地是农村人的命根子,也是国家粮食的命根子,少了几分地,少了几斤粮食,对于一家人来说,没有了地,生活就没有了基本的支撑。
新社会,新时代,我们看到了变化,看到了进步,看到了新鲜事物。不可否认,一种社会制度,一个国家总是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毕竟我们今天这种景象才几十年,不可能任何事情一步到位。
可当问题出现时,解决问题的人又在哪儿呢?
当权力碰上金钱,当职位遭遇诱惑,当欲望点燃前途,感性便战胜了理性,第一回,第二回,第三回……还好,没有被发现,没有被夺去公职,没有进去,万幸万幸!即使进去了,花几个钱,也就解决了,没什么大不了!这片土地,就是这样,人情就是利器,关系就是秘笈,关键时刻总能发挥积极作用。那些死鬼,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没有给财神爷烧好香,磕够头!这片土地,就是这样,有了职位,就有了尊严,就有了高贵,就有了无限荣光。那些穷鬼,只能怪他们智商低下,没有拜好菩萨,没有念好佛经!
超市广播里播报了时间,下午13:20。
上班时间到了,还没做正事!
急匆匆买了该买的东西,丁汉阳直往市政府的方向走。
市政府门口,还是那些人,只是没看到那中年汉子,也许他是累了,到一边休息去了。
那些人,有的拿几张报纸,垫在身子下面,正在午休;有的人那一个干巴巴的馒头往嘴里塞,咸菜都没有;有的人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有的人独自在一个角落,望着天,望着未来。
没有人来纠缠丁汉阳,也许他们知道一个会写字的人是帮不上忙的。
没有人的纠缠,丁汉阳顺利地进入了市政府的大门。
院子里的那些花儿香味正浓,那些树的叶子正绿,只是怎么闻,怎么看,这花儿的香味和这些树的绿意怎么就这么不协调,这么刺眼呢?
一下午,没事可做,难得清闲。
拿起笔,丁汉阳想写点什么。去年那次,是写的关于门口那些人的报告,而这次,丁汉阳想写的与工作无关,只是自己的一些感想,当然与门口那些人有关。
下了班,丁汉阳开着黄色的雅绅特出了市政府的大门。
门口,已经没有中午看到的那些人的影子了,出来一天了,也该回去休息了。
哎,这些人!
到了华梅的单位门口,华梅已经等在那儿了。
“都迟到了八分钟!”华梅一见面就批评丁汉阳。
“多喝了一口水,就晚了一会儿。”丁汉阳为自己开脱。
“走吧。”华梅虽然埋怨,还是高兴地上了车,能有人上下班接送比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风里来雨里去不知幸福了多少倍。
“华梅,跟你说件事。”丁汉阳想把今天的事说说。
“什么事?”华梅看看丁汉阳。
“与工作无关。”丁汉阳没有开门见山。
“那与什么有关?”华梅感到奇怪。
“今天遇到了一些人。”丁汉阳仍然迂回婉转了一圈。
“什么人呀,别拐弯抹角?”华梅没了耐性。
“一些上访的人。”丁汉阳这回直截了当。
“上访?”华梅张大了嘴巴。
“对。”丁汉阳回应。
“他们为什么上访。”华梅想知道答案。
“是一些南部山区的村民,说是市里搞开发,占了他们的地要补偿,现在一直没解决。”丁汉阳把事情的大概说了说。
“这些,早就见怪不怪了。”华梅不稀奇。
“此话怎讲?”丁汉阳看看华梅。
“每天有一堆的事要处理,哪有时间和精力顾得上他们!”华梅从包里拿出镜子看看自己的妆容变了没有,尽管汽车里没有风和雨的侵袭。
“这样……”有了答案,丁汉阳还是迷迷糊糊。
“我的好老公,”华梅抱住丁汉阳的胳膊,“政治生涯太短,还需多多磨练。”
“是,是。”丁汉阳清楚,单凭自己这两年的时间,是不能参透政治是怎么回事的,尽管自己就是研究政治的。
“晚上,妈做了好吃的。”华梅关心的是肚子问题。
“可是,去年他们来过了,一连几天都来了,”丁汉阳想不明白,“本以为他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谁想今天又看到他们了。”
“这就是你们的做事效率。”华梅笑笑。
“我们?”丁汉阳愣了。
“对呀,你不是市政府的人吗?”华梅开导丁汉阳。
“我,我只是给领导做事的小卒子,”丁汉阳辩解,“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你有什么权力?”华梅似懂非懂。
“解决问题的权力呀。”丁汉阳说得没错。
“权力可是好事,多少人想要还得不到呢。”华梅戏言。
“你老公有这么好的命啊?”权力,丁汉阳觉得好遥远,不知那一天来了,自己会是接受还是拒绝,接受了会不会变质,拒绝了是不是就高尚了。
“我相信你,老公。”趴在丁汉阳的肩膀上,华梅只想感觉依偎的温暖。
“相信什么?”丁汉阳装傻。
“自己悟。”华梅不想多说话,自己领悟的东西才是真理,就像今天那些上访的人。
“华梅,你说那些人……”丁汉阳还想说什么。
“快开车,妈都做好饭了。”华梅捂住了丁汉阳的嘴巴。
没说话,没回答,丁汉阳开着黄色的雅绅特直奔目的地,岳父岳母家那个免费的美味专用食堂。
城市的道路上,汽车奔驰,人来人往,每一辆汽车都有自己的终点,每一次往来都有自己的驿站。
高楼大厦上,五彩斑斓,流光溢彩,给这黑黑的夜点缀了不寂寞的一笔,每一块玻璃都有自己的映像,每一段霓虹都有自己的闪烁。
万家灯火里,菜飘香,人和畅,有了人这个世界就有声有色,每一种声音都有自己的音符,每一种颜色都有自己的原色。
人,你的终点又在哪儿,你的驿站又在何方,你的映像又是什么,你的闪烁又是何样,你的声音又是什么音符,你的颜色又是什么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