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柏林已经是一周后的事儿,签证办得还顺利。
雷哲执意要来,就没拦着他,理由是,他会德语。丝琳一路上听他讲了许多他那个无所不能的老师,怎么听来都觉得他老师像个间谍。丝琳本来就被雷哲变猫先生一事彻底颠覆了世界观,这会儿似乎听到什么怪事都会信了。
“你爸怎么突然就告诉你你妈的事儿了?要是我,一辈子都不说。”
“她这时候大概处于深度肝昏迷中,她的肝怕是不能用了。”丝琳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坐上出租车后,她才把父亲告诉自己的原因告诉雷哲。玛德琳的肝脏破裂,同时被发现了肝癌,如果要救她的命,肝配型成功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了。
“恢复起来,会很痛苦的。”雷哲知道肝移植捐献不会要了丝琳的命,可却会重重的伤害她的身体。
“我不想想这些。”她是不想说话,这时候,她满心的感觉都推挤在一个点上,妈妈会不会认我?
知道了母亲的身份之后,丝琳不再恨父亲,这样的身份说来很特殊,又有着这样那样的顾虑和不可预知的危险。有一点她忘不了,就是当她问起爸爸和妈妈为什么没有再一起的时候,乔元坤的回答模棱两可。
“这都是我的原因,我做了最错的事,最错的选择。”
什么最错的事?什么最错的选择?爸爸的沉默和犹豫,让丝琳选择了亲自来问,爸爸请求丝琳来救玛德琳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你妈妈不是不要你,她有她的苦衷。”
“这到底是什么苦衷,至于瞒到今天?究竟是她不想要我还是你不想她见我,这么多年了,我都以为我是被妈妈遗弃的孩子。”
“这都怪我。”
“是的,怪你,都是因为我,我和妈妈都不能沟通,我一句德语都说不出来!”
“我说了怪我,确实是我不让你妈妈见你的,是我执意要把你留在身边。”
“你们为什么离婚?”
乔元坤不想再说什么了,看得出他很愧疚。
乔元坤见到雷哲陪着丝琳一起来,刚开始闲的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女儿这么快就从旧情解脱出来投入了新的一段感情里。
可是这两个人还比较怪,并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和太多交流,在一起却很有默契就像两个非常熟悉的人。
终于重到妈妈是谁,丝琳算是了却了多年心头事,见到妈妈的一刻,她却异常的感觉生疏。
这个女人啊!
她太熟悉了,又太陌生了。
电视里,见过无数次,所以见到那张板正的脸就异常的熟悉,看来妈妈不是很上镜,现实中,这个女人的脸好小,好小,胳膊腿都这么细,脸上单位皱纹一点都不深,好看,妈妈。
“你很像玛德琳。”
她德国的儿子这么说,这个男孩是纯德国人,比丝琳小一些,很有风度,看上去甚至很成熟。
在妈妈的病床前,看着肝昏迷的妈妈,这个中文很好的男孩给她讲了很多的事儿。
看到这个男孩如此地了解玛德琳单位事情,乔元坤显得既有些担心,又不想阻止,跟着雷哲出去了。
走廊里全是护卫的保安,医院都被安全封锁了,教会医院门口摆满了市民送来的礼物和祈福的蜡烛,从病室的窗户往外看,那些鲜花和烛火异常的温暖,令人安心。
丝琳发现,面对陌生的危在旦夕的妈妈,她的心却是很平静的。
“玛德琳曾经和你爸爸艾肯(乔元坤)是恋人,她还在读法学的时候就生了你,你还不到一岁他们就离婚了。”玛德琳的儿子说到。
丝琳静静听着,仔细看着妈妈的脸,试图全部记下所有的细节。
“他们为什么分手?”
“你爸爸没有告诉你么,他是不属于女人的人。他是同志。”
“嗯?”丝琳惊讶于她的惊讶过度,这是开玩笑么?上周李老师还来想找爸爸做女婿呢。
转念一想,她什么时候了解过爸爸?一个从来没有女人的人。
围在爸爸身边的永远是一群铁的不得了的男人。
“那个年代,你们中国,包括欧洲都闭口不谈同志的问题,你爸爸的压力因该也不小。”
“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取向,为什么还要害妈妈。”丝琳握住玛德琳的手,肝昏迷的玛德琳此时可能因为氨而出现了幻觉,她的表情很痛苦。
“所以妈妈认为他是之后才知道的,有了一个男人追求他之后,他才明白了自己的特殊。其实现在都不算什么大事,不知道你们中国怎么看这件事。”
“我们依旧很敏感。”
“那你会对你爸爸有什么看法?”
“我想这也是他担心的事情,我也能想通很多事儿了。”丝琳尽量平静着自己,脑中却浮现许多的记忆,那些她一直很疑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