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各门各派内功千百种,可修习路数法门却大多是大同小异,吐息纳气,运游在八脉之间,洗练全身千经百脉。
但各派内功侧重经脉不同,展现出的力量自也不同。比如江左四家中,扬州李家的“雷霆乍世”霸道凌厉,乃是专修督脉任脉为主,内息自气海生出,然后如离弦之箭运转一周天,灌入全身各处血脉,临敌之时,无需蓄势,可随时暴起而作雷霆一击,遂有雷霆乍世之名。
不过此套功法却有一个坏处,就是容易使初学者造成内伤,运气猛冲狂灌各大经脉对于初学者或多或少会造成经脉涨裂,轻则小躺半月捱过去,重则八脉崩断一生再不能习武。但若能有幸撑过此关,修成“雷霆乍世”,日后必定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是以扬州李家众多弟子因为此功伤经断脉成为贩商管账的闲人,但后辈子弟,却还是人人争习此功,全力一搏。
而杭州陈家的“风叠剑海”追求御风如电,纵剑成海,乃是天下五大快剑之首,自是精修双手四经;苏州宋家的“风雷天动”却是一门夹杂术道武道的绝技,六神八脉俱是修习,不过这对修习的天资要求极为严格。
而金陵苏家的“四象诀”是练习“碧楼听雨剑”的基石,修炼法门玄妙,好像是极为考究人的天赋。因为四象诀只有短短数十字的口诀和四张怪图。
——乾坤万物,自有阴阳,天成四象,地分八极;四象之诀,割阳分阴,四象轮转,应天合命……
寻常练武人士若是看见,修习一番不得其法,定会是破口大骂——操!这明明是街边那些算命郎中糊弄人的调调。
可是苏菏泽不敢,这是族中奉为无上的秘法绝学,他只会叹怪自己愚钝,却不会有丝毫质疑。
木棚为屋,干草铺地为床,苏菏泽静坐其中,正在苦练内功。
四象诀心法玄妙,难有所悟,好在还有九华派的清岳心法可练。静心凝气,修习一月,苏菏泽刻苦之下,终能在气海聚气,游走八脉了,虽然那气息不过如涓涓小流,对于一般武人来说,不过为入门阶段,不值一提,但对于苏菏泽来说,却是莫大得鼓舞了,每夜都会勤练到深夜,方才睡去。
可睡去之后,每每脑中会梦到一张怪图,那便是四象诀的第一张图,使人望之神陷魂游,不知那之后发生何事,只知每日睡醒之后,全身尤为疲累,仿佛是在战场跟人拼杀了一场。
从崖上坠下之后,这感觉越加分明清晰了,每每早晨醒来之时,汗出如浆,全身酸软。苏菏泽不知何故,只道自己从高崖坠下,留有什么莫名后遗症状,身子生了暗疾。心中虽然隐隐有着一丝不安,但每逢又会自己安慰自己,说些听天由命之语,然后便起身出去练剑。
这一晃又是几日过去,苏菏泽白天苦练剑,晚上勤修内功,日子虽然平淡却也胜在过得充实,倒渐渐把被困此山谷中的悒郁抛往脑后。那裴幽近几日多居石室之中,一日难得出来片刻,苏菏泽本就惧她三分,自然乐得这种各不相扰的清净。
却说这天上午,苏菏泽正自练剑,忽听身后一声轻笑,转目望去,却见一根木棍迅疾向自己双目点来。陡见突袭,苏菏泽大骇,疾忙振剑封守,可来敌攻势迅如雷鸣,风驰电骋般的在他左边脸颊轻轻一点后,便收势退到一丈开外。
苏菏泽微微一怔,脸颊上被点处一阵火辣辣,虽无大碍,可他心内却是冰凉,如果来敌用的是货真价实的长剑大刀,而不是木棍,自己岂不是已然命丧黄泉了。
练了这么久的剑,竟连一剑都接不了,虽说来人偷袭,占尽先机,可一招之下便被人刺中要害,委实是大大不该的过失。
不知来敌是何方神圣?苏菏泽定睛看去,只见裴幽素立一旁,纤纤柔荑持一根三尺左右的木棍,一边漫不经心的将木棍转着圈玩,一边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说道:“苏大剑圣,看你这些天对于剑法苦练不缀,想必定然是剑法通神之辈,本姑娘闲来无事,想向你讨教一番。看剑。”说罢,手中木棍一抖,斜劈过来。
苏菏泽自然无心与这魔女动手,可裴幽显然是一个只会让你身不由己的主。眼见木棍又是劈将过来,苏菏泽一时无心思索,身形已动,侧身准备避过此招,然后在寻隙出剑反攻,谁知对方变招更快,瞬间自己左臂又挨了一棍。
这一棍敲得极沉,苏菏泽一时只觉左臂疼痛酥麻,气血不畅,而裴幽却慢条斯理的收势,幽幽叹道:“你太慢了。”
对方三番两次的嘲弄,苏菏泽激的热血涌起,怒从心生,一时之间也忘了对方是个精灵古怪手段多端的魔女,硬着头皮道:“再来,刚才那是我一时没有防备。”
裴幽双眸眨动,笑吟吟道:“是么?”身姿翩然,舞动手中木棍又逼了过来。
这次苏菏泽瞧得清楚,他打起一万分精神,丝毫不敢马虎。只见裴幽此次一连三剑,分刺自己胸前三处。他赶忙竖剑一招“峰拦红日”,这招是九华派旭日剑法中专门对付那类中宫直进毫无花俏的剑招。
然而,剑招刚施一半,木棍已然堵在胸间了。只听裴幽笑道:“苏大剑圣,你天天练武,难道没听说过,‘天下武学,唯快不破’这句话么?”
苏菏泽呆了一呆,这话他至小便听爹爹苏无泪说过,不过还接着说了一句:“不过一味求快,反失了剑道真谛,沦入歧途。”那时他还不过青稚小童,懵里懵懂,自是当做大风耳边掠。再拜入九华派,教习剑法的田高峰师兄也说过这句话:“天下武学,唯快不破,那是对到了一定境界的人来说,你们还是先学好旭日剑法的稳重厚实,厚积方能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