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开始晃脑袋，极目寻找黄主任的身影踪迹。天……还真给不见了。人群霎时间跟东海失去了定海神针铁似的，四处慌动起来了。质疑声接踵而来，“是不是带钱跑了？”这是大家第一时间的敏感反应，也是大家第二时间在心理上迅速达成的最广泛担忧。这还了得，大家群龙无首，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了。有几个大概第一次出家门的女生都有要哭流涕的架势了。马腾跃和小强也被这气氛搞搅乱了心智，也怯怯的担心起来，但，怎么也不至于要哭，哭什么，看着要哭的人，二人倒有点儿不知所以的想笑的冲动。
“黄主任来了！黄主任在那儿！”一个声音高叫着。
人头刷地扭向一处，像世纪大阅兵的仪仗军队那般，大概齐还连带着一致的摆头角度。貌似黄主任还真成了阅兵领导人似的，站在缓速开来的高客前门，摇摆着手臂，差点没喊出“同志们辛苦了”的呼声了。大家一下子镇定了，有种被遗弃后又重给抱养回来的温暖。让大家一下不镇定起来的原因，是在一个声音喊出：“车来啦！”之后，大家搬、扛、背、抱起大小行李，蜂拥而上，去玩大家曾经喜欢的，也是风行过一时的一款游戏，抢车位。不过，有一点儿不一样的是，这里抢的是车座位。
“不要抢，不用抢！都有座，都有座……”黄主任第一次失去控制权，喊叫着没人理会的呼声。
马腾跃与小强二人通臂合作。小强等在车下，结集将二人的大花绿色行李袋安置在后备箱处，而马腾跃趁机先上车抢了两处座位。没有错，团结就是力量，二人稳稳的占据了争来的一席之地，坐在客车最后的一排，马腾跃兼顾着喜欢，挨靠窗坐下来，小强坐在自己右侧位。
黑色笼住的夜，只有点点色色的光亮扫过玻窗，上了车，马腾跃心下觉得安全了不少，再想这是辆连通到北京的车，哪能抑制住内心的兴奋和喜悦，不禁情怀地下手拧扯了把小强的胳膊，大概下手重了一些，痛得小强轻叫出声来。高客上装有空调，且恰好正在马腾跃的上方就有一个小风口，徐徐凉凉吹下来，爽风拂面，舒服极了。等司机安置完繁多的行李，车子接着启动，开始渐缓地挪动起来。那一刻，马腾跃在心里是再喜欢不过了。
车子行了一程，还没跑起来，就停下来了。“嗯？怎么了？”马腾跃向司机的位置望了望，没看出端倪，便把脸扭向了窗子，因为空调作用，内外温差的缘故，玻璃上荡着一层雾水似的哈气，看不清晰窗外的形象，只有一团模糊的红色时亮时暗，马腾跃用手指划下两道雾水，适才看清原来那团红色是“旅馆”二字，马腾跃用手掌擦拭起车窗，清晰出一片地方，滚转着眼珠子瞧，好奇这是停在了哪里。大家无语地等了片刻，就听到车外发出一阵骚乱声，像是很吵的样子，随后司机师傅下了车。
不大会儿，滚滚地上来好些人，都多少带着些小行李，男女都有的一大群人。这时候，黄主任就开始喊了，“都坐下，大家都先坐下。有座的找座，没软坐的坐马扎儿，因为人多，可能软座不够，大家委屈一下，坐马扎儿的同学，下车前，我给每人退十块钱。大家委屈下……”这时候已经是抱怨声连绵四起了，上来的人太多了，显然车都要爆掉了，空调因为车停的缘故没有工作，使得温度骤然升腾到了沸点，再加突突然拥挤上来这么一大群，有软座的抢软座，没软座的抢马扎儿，没马扎儿的抢空间，狼多肉少，大家没得忍让，还显然都是些不好说话的，素质水平不行的，操带着本地各处的方言放纵着难听的宣泄。这时侯便有个女生，十八九岁的年纪，大概因为受到拥挤，被踩到了脚，先是尖叫出一声，在绷紧刺破了所有的人神经之后，便是高声粗鄙不堪地叫骂，一时间骂骂嚷嚷的噪声把整个车子都要抬起来了。车内的空气显得都不够消费了，马腾跃明显觉得喘不过气来，真想打开窗子透透气，用力试了几下，都没打开，便作罢了，不料小强一个动作，便把上窗打开了。如此一来，外面空气流动进来，马腾跃适才觉得通顺了呼吸。
车内继续嚷成一片。
这些新刚上来的人便是先前瘦子讲给马腾跃的那些等在东站的人。马腾跃和小强只在心里暗自感慨，沾沾自喜多么幸运，幸好是抢在这些“虎狼”之前弄到了座位，不然，站一夜到北京，想都不敢想会是怎样的劳累。你看，这群家伙吵起来没完没了的。看，还在吵！
马腾跃断言那个高声谩骂的女生不是大学生。“怎么？”小强还怀疑，之后扭头冲那女生瞅了瞅，便也点了点头，“嗯！不是。”
“为什么？”这回该马腾跃质问了，“你说说，我看咋俩想得一样不？”马腾跃轻声凑近小强耳边说，生怕那女生听见讨论，冲自己喊叫。
“气质！”小强不怕人听见，不避不讳地正色讲出来，“一看她的那个气质，她根本就不是大学生的样子！”，声音淹没在一片吵嚷里。
“哦？”马腾跃始觉津津有味了，追问：“那大学生都什么气质的？”声音淹没在这片吵嚷里。
“气质这个概念是很难讲的东西嘛。不同的大学生，他就呈现着不同的气质嘛。你看……”小强继续，饶有兴致地说，声音依旧毫无保留地淹没着，“就拿咱们宿舍人来说，咱们宿舍十人里，就能分出好多种不同的气质型来，而咱俩吧，还算是那种……就是那种……”小强不知该如何归纳他的想法，吞吞吐吐地描述，“就是那种……比较文艺啊比较书生的呀…对吧？…”
马腾跃竖起耳朵，尽全力去搜集这即将淹没进杂嚷里的声音，着实认真地听小强支吾了半天，最后就弄了个这，便应和了两声，转着话题讲：“你一说这个吧，让我想起来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