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回昨日那个面试餐厅，幸亏还没开始。大家都哄哄嚷嚷地来得差不多了，三人依次挨着吴世雄姐姐旁边的空位儿坐了下来，吴姐问他们三人这不大功夫跑去哪儿耍了，这还没来及张口回他，秃顶青年蹭蹭步踏进门，拍拍手掌喝起雷来：“大家都去对面那个屋子！快！！”底下一片慌忙地骚动，三人见状又是如此，不禁想起昨日争进宿舍的浪潮来，便彼此递送了个会意的眼神，依旧保持淡定不动地坐在原位，吴姐和小颖看到三人这样从容不迫，甚感差异，连番催促他们快些走呀，吴世雄不耐烦道：“姐，别管我们，你们先走嘛。”马腾跃和小强亦是摆出一脸这个意思，吴姐和小颖空感无奈，一脸不知所以，只好茫然地去了。
当大部队纷纷走尽，三人适才起身走起，等再次走进那个暗室餐厅，看到场面，三人不禁登时大吃一惊，果真没想到这暗室尚不到三分钟的别离，却有着刮目再见的别样。目下这个暗室亮起灯来，全部的长椅上都拥坐满了人，也不知是因了暗室狭小还是人员增多，这么顺眼看去，黑压压的脑袋，一直顶压到了最后的白墙壁上去了，三人不由兀自地叫苦不迭，后悔没早跟进，本指望是吸取了昨日教训，没成想却再次给了耳光。此时暗室人声鼎沸，叽叽喳喳的嚷声聚集起呼之即来的温度，像一排排挥之不去的热浪，涌涌滚滚，将一夜蓄积起的那点儿爽气，刹那给吞没殆尽，空调却固执无情地没有打开。马腾跃三人简直是在吃力寻找，最终勉强在最后根的角落挤了三处坐了，自然不在话下。不多时，秃顶跟在胖女人身后走进来，雷道：“安静！”大家安静。胖女人撩撩短袖，轻声细语地讲：“怎么不开空调？”说完走了出去，不多会儿，空调打开了。大家兴奋起一阵骚动，秃顶见状，马上雷道：“安静！”这一雷，把空调也给雷停了，大家不由怨气起来。秃顶像是无意做了错事的孩子，红脸无语地走了出去，过了不大会儿，胖女人和秃顶一起走进来，胖女人腆着个脸，拿遥控器鼓捣了半天，秃顶裸露着秃顶，低头研究了半天遥控器，空调却始终不肯开。最后，胖女人擦擦汗，作出结论：“坏了。”大家又是一阵骚动。秃顶这回不敢打雷了，都是胖女人出口讲的：“大家不要说话了呀，本来屋里就热，再一人一句的，这屋子还怎么待呀？”大家还是“得理不饶人”地讲，活该像是他们没把空调弄好大家才得到的特权似的。
大家正在享受自己“权益”，这时候，打门外碰进来一位长发青年，一进门，就将电脑从包里掏拿出来，胖女人很热情地帮着那个长发青年拾弄起多媒体，秃顶男臊臊得很不自在，挠挠秃顶，干干站着不是，过去帮忙也不是，少不得鼓起嗓子雷了一声：“大家安静啊！培训马上就要开始了！”秃顶不雷倒罢了，这一雷，大家聊得更欢了。
“喂—？喂喂——?”长发青年试了试话筒，哎？话筒到底比秃顶雷声大，也比秃顶雷得有效果，大家听到“喂喂”，竟顺听地都给安静下来不说了。长发男捧着话筒，用一种绵软连续的口气讲道：“喂—大家好—我是今天呢—给大家培训的苍老师。”
——“苍老师？——”“苍老师？……”“苍老师是个男的？……”底下惊奇地惹出一片非议。吴世雄眨眨眼睛，天真的神情来问马腾跃：“苍老师是谁呀？”马腾跃挑逗下眉毛，坏意地看看小强，又看看吴世雄，一指长发男：“他喽。”
“大家安静下—大家安静下——”还是那种绵软连续的发声，苍老师声明道：“本公司是不招收暑期工和短期工的，如果在座有谁是学生的话，那么，我希望你能够站起来，从这里走出去，否则甲乙双方的关系一旦生效，那么到时候再查出来你是不符合本公司招收要求的，那后果将会很严重，甚至很多都是要追究其法律责任的。因此所以呢，我再次强调一遍，本公司是不招收暑期工和短期工的。如果是学生——”这时，两个女生怯怯地站了起来。苍老师戛然停下，怔了一眼，本来说这番话只是为完成培训流程，讲过去也就过去了，不想竟“无心插柳出了荫”，少不得吃惊一问：“你俩是——学生？”站起的俩女生拉着手，颤抖着身子点点头。马腾跃心里暗叫：“怎么会？不是说好要不承认的么！这俩怎么……”
苍老师显然没想场面还会出此状况，惶惶地竟劝将起来，绵软着语气对两个颤抖的女孩儿说：“你俩可要搞清楚哦，如果你们说自己是学生的话，可就要离开这里的哦，那到时候可就挣不到钱了哦。如果说你们是在这里做了两个月，不想干了，也同样可以辞职不做，可那叫离职，是不算打短期工的哦。”马腾跃话听到这里，着实心里吃了一惊，恍然大悟，原来中介和这些公司是联手、通融好的，厂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只为劳力罢了，明说是不要暑期工，却也少不得混些进来。想必这情况也是商家间“没有公开的秘密”罢了，也怕只有初来乍经此事儿的学生们才会觉得冒了风险，刚先苍老师的那一番话语，明显是在抛出橄榄枝，向这两个小女孩儿透漏出这个信息。谁想两个女孩儿从没经历世俗，全心没个心计的单纯，只后怕苍老师说出的那个“法律责任”，竟连这点儿暗示的意思都不明不白，痴痴地只是摊牌：“我们是xx中学的学生，今年高考完，我俩出来一起打暑假工的。我们就是打暑期工的学生，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不要暑期工……”俩人还在解释，说着说着竟连带着一女生还给委屈哭了。苍老师见如此单纯的俩孩子，着实不好当面就让二人坐下了，只好招手示意，让二人跟着胖女人出去，收拾完行李去了吧。
马腾跃摇摇脑袋，暗叹道：“单纯成这样，人把她卖了，还得帮别人数钱。这还在社会上怎么混？不过，话说回来，不说这样的学生傻，倒是在素质教育下，教育得很有素质。”马腾跃冷不丁，倒心生出这么些儿敬意的感动来。
两个小女生被胖女人带走后，苍老师便再不询问“还有谁是短期工”这事儿了。转而开始了今天的无聊培训，苍老师先给大家放了段儿自己制作的视频，介绍了下关于什么公司名称的还有企业文化诸如此类的东西，并连连强调道，作为一名合格忠诚的职场员工，宁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也不能忘记自己企业的名字叫什么，说完自己对着大屏幕，结结巴巴地念叨着屏上显摆的那个非常之啰哩啰嗦的怪名字，念完松了口气，摆手示意大家一起响亮齐声地喊叫两遍，于是大家尽量努力，却最后只参差不齐地各自念了起来，马腾跃亦盯着大屏幕结结巴巴的念了两遍后，知耻地发现自己是没法成为企业一名合格忠诚的职场员工了，为此心里好是难过了一阵，因为坐在自己旁侧的吴世雄就能记背下来了那长长的企业名称，马腾跃惊奇极了，瞪着眼睛问：“你文科生吧！？太忠诚了！”吴世雄微微点头，进而摆显张傲慢的脸，不屑地口气道：“小case啦！”讲完一纵肩，一摊手，不巧摊起的一只手打在旁边陌生男的侧头上，“干嘛？”恶狠狠的瞪他。“对不起对不起——”吴世雄放下架子，轻声连连道起歉来。
苍老师顶着话筒，继续给大家培训，秃顶瞪着眼睛站在门口，背着手，维持纪律，大家听了一时，也都乏了，不能说话，便一个个低嗒着脑袋，是听不听的样子坐在那里干熬，死气沉沉，只听个软绵连续的声音在暗室里来回扩荡着。一直至到时近中午，大家不再死气沉沉的，纷纷低声小嚷着肚子饿，怎么还不开饭。说巧不巧，突突然地胖女人就走进暗室来，应声打断苍老师培训，拿过话筒，问道：“中午多少人在这里吃饭？举起手来！”全部举起来了，有的甚至高高举起双手，打算向午餐投降了。“都在么？”胖女人倒吃惊了，“那你们这是多少人呀？”大家彼此无知地对望了望眼睛，一个个更是举高了手臂，生怕落下了自己的人头，中午再没了自己的午饭似的。“那就数一数。”苍老师走上来说。“这么多数不过来。”胖女人为难地看了一眼苍老师。“我来！”秃顶大喝一声，兀自走上前来，雷了一声“放下手来，一个个坐好！”，雷完后，便开始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