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得的好人呀！”
台上台下的赞美声不断，说得暴默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本来极为大方的她，此时却腼腆起来……她脸红地低下头去，直摇手道；“饶了我吧。”
在土鲁斯演出的日子里，暴默和小明等中国艺术家参加了当地东道主举办的鸡尾酒会。
有一些法国歌唱家和不步法国朋友都举着酒杯过来和暴默碰杯，向她祝贺，提出要向她学唱中国民歌，希望得到她的录音带，听她讲述中国民歌的特色，与她交流演唱技巧。与中国艺术家及华人交谈倒是十分自如，但与法国朋友交谈，她就被难倒了。妯只学懂几句应酬的法浯，苦于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此时，她特别感到学会外国语言的必要性！她暗下决心，回国后一定要首先攻下英语这一关，而后法语……
“在祖国的歌唱家，现在的境况都不错了吧？”有些旅居西欧的艺术家与暴默细聊起来，“听说，你们很受观众和政府的重视，经济上也有很大改善，光‘走穴’就有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这倒是真的。和前些年大不一样了。”朴实的暴默点点头，“你们在西欧怎样呀？生活得好吗？”
“我们不行呀。”对方直摇头，“我们得同时做几种职业，白天干一行，晚上干一行。什么活都干，摆摊当小贩，卖菜、卖水果、卖小商品……经济收入才能好些，才可过得宽裕些。演出只是业余的，指望不上有多大的收入。更多的是一种艺术上的追求而已……在这里，生活得极为紧张，绝比不上在国内当歌唱家那样清阑轻松，有保障……”
“那为什么不回去呀？”
“迟了，晚了！祖国那里不会有我们的位置和地盘了，年纪也大了，回去，还得重新适应一个新环境，恐怕做不到……”
面对这些同宗同族的艺术同行的诉说，暴默心中好不是滋味……
“还是在自己的故土、自己的祖国好！只要祖国富强了，所有的中国人都会不愿意离开母亲的怀抱的。毕竟在母亲的怀抱里有一种特别的安全感，特别的温馨幸福！”暴默在心里说。
“如果当时我们在中国时也能有现在这样的改革开放政策，有这样的好环境，我们是绝对不会背井离乡地远涉重洋出来当这种二等公民的……但愿后一代，会一代一代比我们更好些……”
“我想，那是会的！”暴默说，“这是历史潮流，是谁也不可阻拦逆转的。不是吗？”
在苏小明家里做客
5月31日，是苏小明的生日。
小明特邀暴默和其他朋友参加她的生日聚会。这是暴默到达巴黎半个多月的时候。
这个生日宴会是在埃菲尔铁塔附近的一个华丽酒店举行的。
五月的巴黎，白天特别长，直到下午四时多，天才开始暗了下来。
晚上十时左右，宾客陆续到齐了。圆桌上那生日蛋糕上红色的“福”字特别大，特别显眼；那片红色小蜡烛的烛光，闪烁着，辉映出一片喜气……大家坐定后，宴会便开始了。
今晚小明穿得特别漂亮，暴默也打扮得更为出众。她俩紧挨着坐在一起，如同亲姐妹一般。在异国他乡的这种特殊气氛下，参加小明的生日宴会，张暴默是第一次。和小明一样，她极为兴奋，极为快活，像是她也在做生日一样。
着西装的酒店男侍者，毕恭毕敬地托着一只白色闪亮的银质圆盘子走过来，盘子上放着名酒彩单，请客人点酒。接着，穿着套装的漂亮年轻女侍者送过来菜单，请客人点菜……
在《祝你生日快乐》的欢乐歌声中，小明吹灭了生日蜡烛，为来宾分享生日蛋糕。然后，大家为苏小明举杯祝福。
“小明，我这次从祖国远道而来，参加你的生日庆宴，不仅代表我自己，更是代表你在北京、在中国的许许多多朋友的祝愿。”暴默高高举起酒杯，“这杯酒里头，有姜昆、有小玢、有圆子、有莉斯、有方舒，有许许多多同行的深厚情意，祝愿你在他乡生活愉快，艺术成功，永远年轻。”
“十分感谢暴默你们这些哥儿们姐儿们！”小明激动地说，“我的根在中国、在北京。我虽然身在巴黎，可我的心在故土，我的艺术舞台在故土。我极为珍惜我的北京朋友们的友情，珍惜在北京的艺术生涯。所以，我每年最少要回国两三次，每次时间都不短……我也祝愿我的北京朋友们永远年轻，包括艺术生命！”
宴席上的法国菜很有特色，给暴默留下深刻印象。每道菜端出来的都是硕大的银盘，大银盘中间的菜，色香味俱全，少而精，分捡到每人面前小银盘里的只有一点点，如同给你尝鲜一样，吃一两口就得。留着好胃口好吃下一道菜。绝不像有些中国宴会，什么都大盘大盘地上，让你吃过一两道菜后，便饱了，腻了……
暴默觉得，这才是一种文明的饮食文化。
在小明丈夫埃瑞克父母的家中做客吃饭，极是热闹，极有意思。暴默用不惯西餐的刀叉，埃瑞克的弟弟妹姝一边一个，争着手把手地教她，同时也教她学日常用的简单法语对话。小明夫妻的法国朋友也抢着指点这指点那的。小明和丈夫埃瑞克，还有小明的公公婆婆，直在旁边瞧着、笑着，如同在观看舞台表演一般，弄得暴默根本觉不出这饭菜的滋味；而是那些刀叉和法语倒是给她留下更深的记忆。几天内，暴默的刀叉便使用得很自如，很在行。法语的简单对话，也能对付了。
小明的公公婆婆把暴默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埃瑞克的弟妹把她看作是亲姐姐一样。她成了这一家的一个成员了。周末，她和他们一起到海滨去度假，游玩，洗海水浴，晒日光浴。大家在海滩上捡贝壳，兴趣无穷……
他们在沙滩上野餐。埃瑞克和他的弟妹鼓掌请求暴默为他们唱歌。暴默大方地为他们唱了好几支歌。留在他们心里头的一支最深情的歌是《让我再看你一眼》：
在分离的一瞬间，让我轻轻地说一声再见。
心中虽有万语千言，也不能表达我的情感。
让我再看你一眼，看你那流满泪水的脸；
让我再看你一眼，我要把你记在心间……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让我再看你一眼……
在小明自己的小家里，有时也会聚来些小明在巴黎的法国和中国的青年朋友。他们是慕名要求听张暴默的歌声而来的。
每回，暴默唱一支歌，总要小明也陪唱一支歌。这里成了一个小小的音乐舞台。暴默每唱一支歌，就有一位法国小伙子上来献花祝贺。第一次、第二次献花，暴默没觉得什么，次数多了，她心里犯嘀咕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他怎么啦？”她悄声问小明。
“他爱上你了。”小明诡谲地瞧一眼那长得很帅的小伙子，“他是我和埃瑞克的好朋友。他是真心地爱的，他对我说过。这是法国人的习惯，只要爱谁就敢大胆地表现出来。爱是人家的权利。你不用理他就是，行吗？”
“这个——，我不唱了。”
“犯不着，今晚是大家聚会，大家欢乐，不是为某一个人。你听我的。”
“听说张小姐马上要去美国？”那个法国小伙子过来对小明低声说，“我也想去美国。我想陪她去，在美国好帮助她……”
“不行，不行！”小明连连直摇手，劝阻他，“你爱她，她并不爱你。她只能是你的普通朋友。你要明白。她在中国有小家庭，你不要去扰乱人家的安宁生活。你不要有非分之想！”
小明硬是把这个法国青年教训了一顿！
后来，小明把这个小伙子对暴默的爱慕之情对暴默说了，暴默笑了：“那怎么可能呀！不要说我已经结婚了，就是单身也不可能的，真好笑……”
在法国西欧逗留了近一个月时间，法国电视台记者前来采访张暴默。
“你对法国有什么感想？”
“法国很美丽，生活也很舒适。我喜欢法国。”暴默坦率地告诉他，“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我的祖国，更爱我的故上。这种爱不是以物质水平的高低来衡量的，而是以精神追求为标准的，正像我们中国人常说的那句话一样：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茅草窝！这句话虽然说多了，有些人以为俗了。但那是千真万确的真理。不光是中国人有这种真挚的感情，我想，许多外国人对自己的故土、自己的祖国，也一定会有这种朴实的感情的。”
“你打算到外国长久生活吗？”
“不，我在美国办完事便马上回国。我的事业在中国。当然，以后，每年，我可能会到美国和世界各国去走走……”
像许许多多的中国人一样，张暴默的根同样在中国。
“二炮文工团，我的摇篮”。
张暴默是从部队文工团成长起来的歌唱家。
她16岁从上海考进了二炮文工团，到1992年初离开部队复员到地方，整整在部队里呆了十七八年之久。她把艺术青春都献给了人民解放军官兵。她走南闯北，走遍冰天雪地的北国边陲、海浪滔天的南疆舰艇、无边无际的绿色草原、飞沙走石的戈壁沙滩、繁华富丽的东海滨城、荒芜人烟的西北高原，为火箭兵歌唱，为雷达兵歌唱，为边防部队歌唱……
即将离开部队之际，张暴默勇敢地提出要搞一个“独唱晚会”的设想。在中国当代歌坛，不管是老一辈的，还是新一代的歌唱家中，敢于举办个人音乐会的，确是少有的。因为这不仅需要有相当的物力、人力，也得要有雄厚的歌唱能力。一场音乐会下来，不光要有极高的演唱技术水平、与充足的实力和耐力体力，还必需得有丰富多彩的节目编排，要努力使听众观众能够自始至终兴致浓烈地欣赏你的整场音乐会，那是件难度极大的事情。这些，张暴默都想到了。她觉得她有信心有能力做到，而且她一定要做好。
二炮文工团的领导和同志们极力支持张暴默实现她的这个心愿。他们承担了全部的舞台筹备工作。由著名的青年指挥家滕矢初担任指挥。他辛苦地联络了电影乐团、二炮文工团和广播乐团的乐队，为张暴默的演唱伴奏。
演出的舞白服装是张暴默自己跑了广州和上海等地，自己设计，自己选料，请人裁做的。10套演出服，选料精美，各具特色，款式别致，色泽鲜丽，精工制作，雍容华贵。
独唱音乐会原定1992年1月19日。
“119，不是个吉利的数码。”有位朋友提醒道，“119，是火警的电话号码。”
“唔，没有想到。”信奉佛教的张暴默心头一震，猛然醒悟过来，“应该请算命先生算一算黄道吉日，抽一支签，算一算才对！”
她请来了一位算命先生朋友，请他预卜一个吉利的日子。
算命先生屈指一算，说，1月26日是个好日子。
算命先生还说，张小姐，你为人善良，心肠好，人缘好，有什么难关，你都可以越过去的……
24日上午，张暴默梳洗打扮得极为清雅素淡，虔诚地来到北京著名的佛家圣地——雍和宫。
她燃起一炷香，在雍和官各个佛殿里，从观音菩萨拜起，直磕头，磕到释迦牟尼、如来佛等等神仙佛爷，一一都不漏过，其虔诚，其真心，佛爷们怎么也都会感动的……
拜毕，她从香炉里抓了一把香灰，赶到演出的剧场，均匀地在舞台上撒了一圈……求菩萨神灵保佑她走向成功！
演出剧场定在天地大厦里的国际剧场（现改名为保利大厦保利剧场）。
尽管是经过充分的筹备，周到的安排，但临到演出时，还是出了，一些小问题。例如，舞台灯光突然出现故障。工作人员全力抢修，终予在离开幕五分钟时，舞台灯光全亮了。暴默心里想道，这是佛爷显灵了。
她演出的节目分为三大部分：民族歌曲、创作歌曲（通俗歌曲）和西方歌剧选段（美声唱法）。在中国当代歌坛，不少著名歌唱家往往只在民歌，或者通俗唱法，或者美声唱法的一项中，有其特长，而其他的则有些短缺。一个歌唱家能够在这三方面歌曲的演唱修养上都达到相当的水平，实在是很难的。但张暴默在自己十七八年的刻苦学习排练中，做到了。她在演唱民歌、通俗歌曲和美声曲目上，都受到了人们的热爱，受到了音乐艺术界人士的好评……
演唱开始了。暴默的心情自然是亢奋紧张的。每个节目每支歌相距的休息时间只有几分钟。她必须在几分钟里换好一套演出服。光这一件事就叫她紧张异常……
每演唱完一支歌，台下便飞奔上来好些观众向她献花。其中有艺术界的朋友，有新闻记者，有亲朋好友，更有普通观众——她的崇拜者……
这一束束艳丽的鲜花，带来了厚爱，带来了关注，带来了鼓励。她看到了专程从海外赶来向她祝贺的苏小明、李小玢、郑绪兰，还有好些亲切的面孔、笑脸……
朋友的爱，观众的爱，就是她的力量和勇气。她的歌声越来越甜美，越来越脆亮……
两个多小时的一场独唱音乐会，她连续地演唱了近三十首歌曲，而竟然音色依旧那么纯美，歌声那样迷人……她成功了！
这个《金色的收获季节》的独唱晚会，把张暴默的演唱艺术水平推向了新的水平、新的高峰。
她必须在新的高峰上为自己选择一个新的起点，为今后的人生，今后的艺术……
暴默要离开二炮文工团了。朝夕相处的战友们都和暴默一样，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暴默离开部队的原因有二：一是她准备结婚，是涉外婚姻；二是激流勇退，让位给新生力量，她自己准备到地方去发展，去开拓新的艺术路子、新的人生路子……
为了感谢部队对自己的培育之恩，暴默决定赠送一架钢琴给二炮文工团。
为此，二炮文工团举行了一个隆重的赠送仪式。那天，总政文化部部长都赶来参加了。
会场上，热气腾腾。
“暴默同志是我们部队的一位优秀歌唱家。她为繁荣部队的文化事业，为活跃丰富官兵们的业余生活，做出了她应有的贡献。”部队首长赞扬道，“我们怀着依恋的心情，祝愿她在新的人生道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会场上爆发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我到二炮文工团时，才是个16岁的小姑娘，很幼稚。是部队这个大学校，是首长同志们，培养、教导和帮助我健康成长的。二炮文工团，是我的摇篮！我心里会永远牢牢记住这些恩惠的。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我会以自己是从部队里成长出来的而骄傲自豪……我一定在新的人生路上，追求新的境界，继续为部队争光……”
尽管暴默已经离开部队了，但为了表示对她的厚爱和对她为部队做出过的贡献的答谢，二炮文工团仍然分配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给张暴默。为此，张暴默十分感谢！
暴默信心百倍地踏上新的路子，她正在开拓新的事业……
有趣的入境检查与逛商场的乐趣
结束在巴黎西欧的旅行后，苏小明与她的丈夫埃瑞克专程护送第一次赴美的张暴默飞往美国西海岸滨海城市旧金山的国际机场。
在机场的移民局入境处，他们三人等待检查的时间比预想的要长得多。
前面有四位巴基斯坦和阿拉伯地区的移民，被美国移民局卡住了。反复询问，审核证件，查检行李等等，前后用去了四五十分钟，把暴默他们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暴默焦灼地发起牢骚来：“如此下去，我们也得经受这样复杂的‘盘问审查’，得花多长时间呀？来接我们的亲朋们在出口处不是要等得急死人啦。真叫人心焦！美国这个鬼地方，就这么难进吗？”
小明解释说：“不至于吧？美国一般对阿拉伯人查得严一些。听说这些地区到美国的难民太多，且他们中有一些人，是专搞走私贩毒的。所以，移民局往往另眼看待他们。”
“下—个。”移民局人员呼叫道。
苏小明和埃瑞克持的是法国护照，又是多次来美国，很容易进美国。移民局的人员过目一下，便放行了。
第一次入境的张暴默的待遇就不大一样了。
移民局人员接过张暴默的护照及移民证明等有关证件，仔仔细细地审核了又审核。
“这是谁？”移民局人员问。
“我的先生。”张暴默用中文回答。
暴默英文还没有入门。小明的英文也不大行。只好又得埃瑞克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