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善柔放心不下云娘,尾随在后,离开绣庄后,她颠颠撞撞地走出了绣院,去了第三个地方,是肉巷的破旧院子。
【脏污的院子里弥漫着紧张腐败的气息,邋遢的男人颤成一团,像只被抛弃的病狗。白衣人收了伞,站在门口浑身颤抖。
“姑娘,别往里头去了,那里有个疯子,当心吓着。”对巷屋子里的妇人道。
云淡慢慢地转过身,微弱道:“蔡嫂,蔡哥,你们好吗?”
“你是——你是——”
“是我,我回来了。”
“你不该回来。”沉默的男人打破了沉默。
“迟早都该回来的,有些人终究要面对。只是当我想面对时,却再也面对不到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当年没有一声交待,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男人冷漠道。
云淡只是泪意涟涟。
妇人毕竟心软,叹气道:“昨天有人拿了你的画像让我们来辨认,这事瞒不住了啊……那对姐弟不容易啊,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蔡哥蔡嫂,我想请你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妇人躲着男人的眼神问道。
“明天我在院中设了小宴,想请你们带着阿俊一起来赴宴。”
“为什么?”
“算是感谢当年你们对我们母子的照顾,可以吗?”
“你的孩子,还好吗?”妇人躲闪着问道。
云娘点了点头,泪流如注:“恩,很好,没有你们,便没有现在的我们。晚点等你们下了市,会有人来接你们。”
夫妇显得无比焦虑,云娘转头看着对面残破的黑宅,仿佛期望着这黑森的院子里还摆着温柔的花碗,散漫着玉珠般的笑声。
“你进去看看他吧,他苦命了十来年,心里还是盼着能再见你的。”妇人叹息。
“不……不必了。明天再见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云淡仓慌离开。
之后她便四处游荡在无人的街巷,然后在一处突然停了下来,自言自语般道:“这里,就是我第一次遇上燕哥的地方。那时我抱着博儿去抓药,博儿突然全身发冷,我只得半途放下他在这石凳上,将能盖的衣服都盖在了他身上,但他还是说冷,我唯有抱着他哄慰他。那时燕哥独自走过,看见了我们,二话不说地脱了衣服,将博儿紧紧抱在怀里去找大夫了。他真是个好人,不是么?”
黄善柔慢慢走了出来,低声道:“云嫂,对不住……”
“我知道善柔也是关心我。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云嫂,过去的事情何必再追究。你这样自困不舍,我不知如何帮你才好。”
云淡看着他的脸,泪水止不住地划出眼眶,他知道,她又想起当年的燕冲正,那个胸怀博磊的男人曾给了她不求回报的关怀,令她念念不忘,愧疚异常。
“云嫂,你总是如此,我甚至害怕再让你见到我——”黄善柔心中有怨,亦有无奈。
云娘默默从怀中拿出一枝二寸长的小竹筒,交在了黄善柔手里,轻声道:“这只竹筒,你先帮我保管好。他日若是衍儿病发无医,你再打开这竹筒,里面附了一张纸条,告诉你如何用里面的东西。不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要打开,好么?”
黄善柔郑重地接过竹筒,担忧道:“云嫂,我们回京吧。”
云娘苦笑。
“祭祖已经结束,珠宝身体不宜,离婚期还有一段时间,我先送你回京,好好调理心绪,好么?”
“这里很好,风景秀丽,我最喜欢这里的巷上天,蓝蓝的,静静的,再晚些时候会有炊烟之香,这才是烟火人家,平淡生活,谢谢你带我回来。”云娘抬头看着巷上天,眼泪从她温和的下巴上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