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只是长兄安插在长明宫的一个探子,谁都知道长公主多疑敏锐,我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取得她的信任。长兄无心恋位,只要长公主不将枪头对准他,我们就一直相安无事——”
“朝政宫围之事,从来没有退让就可以明哲保身的。那时我们就跟赵和说过,要么斗,要么隐,休想黑白不分地夹在中间做逍遥王,他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才将自己卷入这场战争中去!”上官博冷道。
赵逆笑了:“你以为长公主会真的无聊到对付这么一个没有野心的王储么——她调转枪头对付赵和,完全是因为你!”
上官博一愣:“我?”
“因为你!她得了两宫太后的赐婚应允,却被你爹上官机一句驳回,谁都知道你上官博是上官机的宝贝儿子,他怎么会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在朝中树满政敌的女人为妻?况且以他对你的了解,他当然知道你不可能会答应这门婚事,还有可能惹怒你而伤害到你们的父子感情——”
“上官机那老头,他——他反对过?”上官博奇怪道。
“长公主自知得不到你爹的支持,更知道你的脾气,所以她想到了利用赵和,来达成你们的婚约!”
“赵和?他只是个庶出王储,连提名继位的资格都没有,他能有什么权力?”上官博一皱眉。
“他当然没有,但他与你是八拜之交,情同手足,你性格高傲不羁,却还是能听进去他的话——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了解你的一切,你的弱点,你的软肋,甚至是你的行踪去向。”赵逆的眼中幽光始现,有种看着敌手沦陷的骄傲。
“赵和他,不可能会出卖我,他向来不齿赵明珠所为,怎会受她摆布?”上官博奇怪道。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蓝田突然负气离宫的事?”赵逆得意道。
“记得。”上官博冷冷道。
“蓝田向来不会正面与长公主起冲突,她突然不顾一切负气离宫,下了长公主的面子,你不觉得奇怪么?”
上官博道:“蓝田性格刚烈,赵明珠妒忌她容貌,起冲突是迟早的事情。”
“当年长公主说服两宫太后,要将蓝田嫁于外邦番王和亲。蓝田向来任性,又有江湖儿女的脾性,负气离宫是长公主意料中的事。她就是要她离宫,这样就可以冠以公主私自出宫为名,给她戴上长禁宁凡宫的罪名——”
“赵明珠向无权的蓝田下手有什么意义?”
赵逆得意地笑了:“这就是长公主的手段,常人怎么会懂得其中含义?!这是她送给赵和的一个警钟,先是蓝田,再后来就轮到暖玉。谁都知道赵和无谓一切,却独疼爱这两位胞妹,蓝田逃宫之事已成事实,长公主掌管后宫事宜,怎么处置当然都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难怪当年赵和对蓝田出宫一事并不着急,多次独自进宫说是要找两宫太后求请,原来他早就知道蓝田藏身在哪,进宫不是找两宫太后,而是找赵明珠去了!”上官博开始生气。
“两宫太后只是赵明珠掌权后宫的幌子而已,赵明珠只是想让赵和知道,她只是动动嘴的功夫,就能轻易治罪任何人。她开出的条件也并不过份,只是希望赵和在必要的时候能透露一些关于你的信息,不动声色地推她一把,拉你一下而已。也许当时赵和的确救妹心切,也没有想太多关于你的利害得失,赵明珠只是想要嫁给你,你又不会损失什么,于是他就——”
“赵和这个王八蛋!他就同意了?!”上官博大骂。
赵逆摇了摇头:“当时没有。赵和说要考虑考虑,但赵明珠却没有时间了,自她收到探子来报的消息后,一直忧心忡忡——她知道了一些不利于自己的消息,当时你为了与上官机赌气,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长公主费了很多心思才重新连上你的行踪,但传来的却是不怎么好的消息。我记得,在她收到消息后的第四天,她一个人坐在卷堂中睡着了,她很少那样敞着卷集就睡着的,我刚想看看她在为什么事情如此心忧,她就转醒了——但那时她已对我没了戒心,以为我在为她添灯,竟有些感动,她问了我一个问题——也许就是我的那句回答,坚定了她的决心,也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问你什么了?”
“她问我,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是愚是痴?”赵逆深深地吸了口气,两行血泪从他充血的眼里划出来,也许是流出了血泪,那对血色混沌的双眼居然变得清澈,只是那张血泪划过的脸极为颓败,“我未及思索就回答她说,周幽王爱美人不爱江山,于他自然是痴。而对心宿朝纲的政者来说,为一女子毁尽王者金令,自然是愚不可耐。但是愚是痴,谁又能真的说得清呢?”
上官博垂下眼,脸上闪出了悲悯,但他绝不是怜明珠,而是怜了另一个为美人而放弃江山的人。燕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