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将你当成了我,像平常一样,用对我的语气来问候你,完了还不忘回头责备我——以前我向来习惯这样,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但那天我被当成了你,才发现这种被冷落被误解的处境有多难受,分明是一样的处境,为什么对错不公,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觉得是我的错,就一定要认定是你在欺负我?但你每次都是一笑而过,像是一切都应该是这样的……”
上官礼笑了笑:“我习惯了。”
“是的,你习惯了,我也习惯了,所以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那天我们的身份突然混淆了,你对云娘关怀的那种排斥,我对突然来的冷漠感到的失落……也许你不记得了,那次你病得很重,很重很重,一个人躺在宅院中很多天都没有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夜我也睡得不好,每次总是你来陪我聊天,逗我开心,你病了,就算是轮也轮到我来陪你了。那天夜里我没有睡着,偷偷去了你的院子想看看你。但是我却看到娘也在,她一直给你擦汗送水,一直捂着你的被子好不让你再受风寒,她心疼得流泪不止,静静地哼着歌陪你到天亮,才偷偷离开。有好几夜,她一直都是这样,那时候我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为什么她明明这么关心你,明明可以关心你,却要背着所有人偷偷来看你?我真的不懂,我一直都不懂,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这正是你们想要给我的生活,伪装得这么辛苦想要让我看见的景象……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上官衍的眼里泌出了泪水,长眉深皱,幽幽盯着云娘。
上官礼怔怔地看着云娘,云娘却不敢再看任何一个人。
“就在那几天,我开始觉得一切都没有我看到的——我想象的那样美好。那夜我也知道了大哥对你的态度——”
上官礼一皱眉:“你怎么会知道?”
上官衍笑得心酸:“那****从你的院子出来,碰到了正怒气冲冲来的大哥,我那时候还好天真,想要上前给他一个惊喜,吓他一吓——但是我没有想到,向来和气的大哥会这样凶狠,他不仅没有对我的恶作剧感觉到好笑,还用力地将我推倒在地上,然后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警告我不要再接近三弟,不准再有任何卑鄙举止想来亲近云娘之类的话语——我知道,他也将我当成了你,夜深眼迷,我又在你的院中,他当然不会想到是我。我从来不知道他们竟是这样的处恶关系,他对你的态度竟会这样恶劣——这么多年,这样的生活你是怎么度过来的?”上官衍转头看着兄长。
上官礼还是浅淡一笑:“我说过,习惯了。在你们没有来之前,我就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让自己避于纷争,让自己接受一切。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这一切本不该属于我,我也随时准备好,要将一切还给原来的人……”
“礼儿——你……你说什么?”云娘惊讶道。
上官礼平静淡和地看着她,两行清泪顺颊而下:“所以我说了,我明白,你不必再解释,我也从来不怪你。”
云娘震惊不小,难道上官礼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所以你们都心知肚明,却将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我一直以你为生母,骄傲我所拥有的一切,我一直将你当成心有灵犀的好兄长……我听信你们对我编造的谎言,活在一个从来就不真实的世界里面……”上官衍泪眼朦胧地看着两人。
“对不起———我本来想将这个秘密长埋地下——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太自私了……”
“没有,你们都很好,只是我太笨了……”上官衍踉跄着退后几步,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衍儿!”云娘嘶声叫道。
“衍弟!”上官礼追了几步,却突然转头悲伤地盯着云娘,“我说过,你本不该再继续,你本不该说的,你说了又能改变些什么呢?——但现在你将自己心中的骾刺挑了出来,却要教我们如何立足?”
“礼儿——”
上官礼快步走出了房间,阳光瞬间将他吞没了。
云娘看着空敞的大门悲声大哭,她抓着上官博,把他当成可以抓住的一切,嘶心问道:“我错了么?我错了么?”
上官博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云儿,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别哭,有我在,你别怕——”
云娘痛彻心扉地哭着,哭声在本该欢快的冬日阳光下延续着,像是一首悲凉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