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道:“有些事情,为了让它无法过去,只能握在手里,握得越久,记得也越深刻。”
“那你握了这么久,一定挺累的,换了是我,手指早就抽筋了。”
瞎子将手放在眼前,虚无地好像在看,只是那对瞳孔没有焦距,倒更像是在抓风:“久了,就变成习惯了,没有了反倒觉得空荡。但有些时候握得多了,腾不出手来做该做的事情。的确让人困扰。”
韩三笑沉默。
瞎子不禁笑了:“我一个瞎子远道而来,也不容易,你弄得好像我是来向你讨银子一样。”
“我也觉得瞎了就别劳师动众,麻烦自己也麻烦别人。”
“不麻烦,其实瞎子也有瞎子的便利,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韩三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瞎子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继续问道:“瞎子有瞎子的乐趣,也不知道你现在的人生乐事是什么?”
韩三笑道:“日日早睡晚起,餐餐有鱼有肉。”
瞎子轻眉一皱:“似乎平庸了点。”
“平庸的人,有这么点乐事也算得上不平庸了。”
瞎子惋惜:“你变了。”
韩三笑道:“你也变了。”
“哪里变了?”
“长高了,变俊了,也有自信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吧。”
瞎子道:“托了你的福,自从瞎了以后,日子的确清静了不少,至少,可以不用看见那些我不想看见的人。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装聋作哑。日子简单了,就是福气了。”
韩三笑又苦笑:“话里带着刺,刀刀刺人,挺痛快吧?”
“有点吧。至少能在口舌上赢你。”
“我早退出口舌江湖很多年,现在的我是个拙言笨舌的普通村夫,再不与人口舌之争。”韩三笑厚着脸皮认真十足地扯了这么个蛋。
瞎子自然不信,只是讽笑。
“其实我很不想问,但还是要客套一下,你能简单介绍一下你此行前来的目的么?”
“解决一些很早以前就该解决的事情,顺便将握在手里的东西放掉。”
“那你来对时候了,现在我正无牵无挂,手上也没什么东西,你可以把那些不要的东西放在我手上,我正嫌双手太空了。”
瞎子狭长的眼睛盛满白霜,背手踮足,已在了韩三笑面前:“在这之前,我要做一件几年来一直没能做成的事情。”
“凭你今日修为,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了的?”
瞎子微笑,琉璃般的瞳孔闪闪发亮,似乎比能见的双目更要明亮,他慢慢地提起手里的布包,递给韩三笑:“说了这么久,差点忘记了。这是精心为你准备的见面礼,还请笑纳。”
韩三笑犹疑地看着:“如果我说我不想要,你会不会说我歧视残障人士?”
瞎子道:“多多少少会点吧,毕竟我个瞎子,大老远为你保存这个见面礼也不容易。”
韩三笑慢慢靠近瞎子,平稳地从他手里接过布包。
瞎子却快速摸了一把韩三笑的手!
韩三笑怪叫一声,连忙拍了拍手:“变态呀!送礼是假,占人家便宜是真!好端端摸我的手,我可是正经人家!”
瞎子握了握拳,有点失落:“这已不是夜庄人的手。”
韩三笑瞪了瞎子一眼,拈了拈手里的布包,布包十分沉重,底处湿湿的染在手上,但不是想像中的鲜血。
“这是什么?”韩三笑戒备道。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瞎子诡异一笑。
韩三笑道:“我看这大小重量,心里有点碜得慌。”
“碜什么?你觉得这里头应该是什么?”
韩三笑掂了掂布包,又有些湿的液体渗出来,细细一闻好像是盐水,轻摸了摸布袋,里头的东西硬而有弧度:“我总想起小时候故事里的那些情节,某位义取了狗官恶霸的首级,装在坛子里封着,千里单骑的给什么忠良之后送去什么的,你里头该不会给我装了个人头什么吧?”
“我不是那么阴森的义士,可以带着个人头四处走,你也不是什么受人陷害的忠良之后,我想不出哪个狗官的首级这么小,可以放这种窄口的坛子。”瞎子皮笑肉不笑,双眼森森。
韩三笑想了想道:“也是。看来是我故事听得太多,相像力太丰富了。”
“坛子在我来时在摔过一次,本在外头的泥灰全碎了,估计坛身也裂了,你再不看,里头的东西就变质了。”瞎子提醒道。
韩三笑深吐了口气,慢慢打开布包,布包里是一个黄泥封着的坛子,如瞎子说的,已经被大部分清理掉了,坛口红漆印着,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