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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谁是许三多(8)

"你说一万句也没用,没人相信你。说一万句话,不如放一个东西给他看。"康洪雷说。

而兰小龙又是另外一种人。他瘦得要命,喜欢收集各种刀具,还喜欢爬山。在现场,他和康洪雷给人的印象截然相反。他总是非常没正经,嘻嘻哈哈。难以相信,这样一个嘻嘻哈哈的人,竟然是军队出身的。

他说,当年读中戏的时候,他的包里只放着两样东西:杀猪刀和莎士比亚全集。

讨论剧本的时候,兰小龙最反感的,就是把这个剧本定位为"励志"。

"狗屁!我才不是励志的。"他骂。

兰小龙认为,这是一部关于"自由"的戏。

"许三多一开始没尊严,到后来才有了尊严。有了尊严,才会有更多的自由。"他这样向我解释许三多的成长。

为了让我明白,他甚至举他的例子,讲他文艺青年的习气在军队里是如何被压抑,而他最后是怎样终于没有被压抑的。

据说,兰小龙到了部队后,都没站过队列,所以领导决定让他去参加军训。当时部队正好有一个集团军的大演习,兰小龙便去了集团军。

到了那里,兰小龙把一个二级士官的衣服给扒下来了,穿在自己身上,背着登山包,做出一副非常沮丧的样子,冒充被军部裁下来的打字员。后来连长让他站队列,他站了一个小时,对连长说:"咱们能不站队列吗,聊天吧?"

"很多人都太容易投降了,自尊心不够。我相信很多人都不喜欢这些规则,甚至你知道你这些烦恼的根源都是来源于这个,最后你还要向它屈从。所以,变态的自尊心有时候是个好事情,我就不投降,我就按我的方式活。我到现在为止没服过,军队没有改变我,一点都没有改变,反而让我比以前更加夸张了。"兰小龙说。

其实,尊严和自由的关系,我懂。在我只能出演一个看都看不到的角色的时候,我就懂得了这点。

只是我做不到。

在电视剧里,许三多总是在笑,傻傻地笑,露出一口白牙齿。兰小龙其实不喜欢笑。他非常害怕他的许三多被我演出一种奴性和坚忍。

"我不愿意让人们看了这部电视剧,给自己找一套生存哲学,然后按照这个哲学活着。"

但是他了解:"许三多没有变态的自尊心,他比我可怜得多,他仅仅只是在自保,他只是有一种最基本的保护心态,他只能装作我听不见看不见。或者你们看不见我。他还有一个方式就是,我微笑,我拼命对你们笑,哪怕你们觉得我是在傻笑。很多观众很厌恶这种傻笑,包括我自己。但是我知道那是一个人在保护他自己,此外他没有任何手段保护自己。"

他真是太聪明了。

其实,我更喜欢康洪雷对许三多的解释:

"许三多是我们十几亿人当中最真实的自己。他能满足我们内心的那个忠诚,因为我们知道我们自己。有时我们知道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几件衣裳,也知道我们扔了多少,但是扔在哪里,我不知道。回过头一看,我从家来的时候那些特别柔和的,甚至是特别让大家心里舒服的东西,现在在我们身上已经荡然无存了。原来我们被那么多西装革履--就是过去你想都不能想的东西覆盖着,你扒开这些东西看,你还是你,你还在,你那个影子还在。你对那个东西其实很眷恋,为什么?它是爹妈赋予你的东西。爸爸妈妈教育我们要说实话,要做一个好人。我相信每个父母都这样讲过,我们都无所谓,没当回事。但这个东西可以像一个录音机一样,深深录在你心里。当有一天,某件事情触动你,那个盘打开后,你觉得特别暖。我相信每个人心里有一个这样称为'净土'的地方。我把这东西打开,放在外面,让我们每个在现代化社会里拼杀的人,看到了那个最真实、最柔软甚至最柔弱的自己。于是,突然产生了共鸣,甚至产生了伤感。忽然回望刚刚起步那时候的我,突然发现我是那么可爱,那么坚强,又是那么的悲惨,甚至那么的无辜。我用我所学的技巧,我所学的东西,把我那东西掩得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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