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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七、第七个故事 一剑东来

正文前的声明:本文除了部分角色名字取自《舞乐传奇》外,其余的和原著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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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海东来吃完碟子里最后一个小笼包,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他想自己大概是已经暴露了。不过即便如此,自己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这余镇的小笼包味道还真正,蘸着醋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吃了整整五碟,还意犹未尽。他抹了抹嘴,就准备起身。

“海公公,皇爷当真不愿放过我吗?”海东来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身体一僵,左右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多少年来腰间的这柄甘露剑为他斩杀了无数敌人,每当他握住剑柄的时候,心里才会感受到真正的安宁,可今天这来自后背的寒气,却是连甘露剑也驱散不了。

因为那人叫做关长岭,曾经的大内十常侍之首,海东来的噩梦。

那还是三十年前,海东来刚刚进宫的时候,因为身材魁梧,根骨卓绝,被选入内武堂接受训练,而负责监督他的,正是比他早五年进入内武堂的关长岭。关长岭面色和善,却是个极为狠绝的家伙,在他的监督下,海东来一日千里,成为内武堂的天才,还挤进了十常侍之中,不过他永远无法摆脱关长岭,因为早在之前,关长岭就已经是十常侍之首,陛下最为信重的奴婢,在这一点上,海东来永远比不上关长岭,即便他如今也做了十常侍的首座,却依旧无法消除陛下眼中的隔阂。

“关师兄,”海东来慢慢的转过身来,关长岭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卷书,腰间横插着一节竹枝,月白色的长衫,衬托着他那俊朗的面容,就好似一个翩翩少年郎,书生气十足,完全看不出来他已年过四旬,手上杀孽重重,“你欺君罔上,犯了大逆,陛下自然饶不得你。”

“皇爷还是那么任性,”关长岭笑笑,就好像是老师在说自己的学生一般,而不是玉殿宝座上的九五之尊。

“大胆,”海东来怒吼,“逆贼关长岭,你罔顾陛下信重,私纵魔门余孽白州川,致使陛下数月以来的心血统统化为流水,而后又拒捕出逃,已是死罪难免,难道你现在还执迷不悟,要继续抗拒天威吗?”

关长岭盯着正气凛然、怒气勃发的海东来,突然说道:“海公公,你还记得你这炳甘露剑,是谁交给你的吗?”

海东来一愣,往事的画面再次浮上心头。

“海长随,恭喜了,”执事监丞满面笑容的哈着腰,虽然监丞的阶层比起长随要高得多,可眼前这个海长随可不一般,且不说他那已是内武堂少监、太子伴当的师兄,就凭他刚刚击败了十常侍之一的丁满,绝对是前程远大。

“孙监丞客气了,某也是侥幸方才胜了丁监丞,”海东来还没能适应自己角色的变化,很是谦虚的说道。

孙监丞笑容不改,不断的恭维着,海东来脸上也渐渐绽放了笑容,就要和孙监丞称兄道弟了,完全无视了丁满那怨毒的眼神。败于这个幸进后辈之手,让他丁满十数载的威名毁于一旦,没有了十常侍的身份,他也不过是芸芸上万宦官中普通的一个,权势再也不属于他了。

看着志得意满的海东来,丁满实在忍不住中烧的怒火,被权势扭曲的心灵完全无法忍受失败的屈辱,他猛地冲出来,捡起还在地上的甘露剑,将轻功施展到极致,朝海东来扑去。海东来一惊,就要抵挡,可是丁满的速度太快,毫无防备的海东来已是难逃重伤的下场。

突然就听见一阵尖利的呼哨声,一支箭羽从天边飞来,贯穿了丁满的脖颈,将他湿湿的钉在沙砾地上,甘露剑的剑尖已突至海东来身前半寸,却只能含恨的垂落在地,激起一阵沙尘。

这一阵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好些人都没能反应过来。海东来呆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干净利落的转过身,面对校场的大门,恭敬的说道:“关师兄,你来了。”

目瞪口呆的大小宦官们,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下跪的下跪,躬身的躬身,齐声念道:“恭迎关少监。”

评判席上,作为裁判的两个少监也站起身来,虽然他们和关长岭地位相当,可是关长岭现在恩宠正隆,在宫里炙手可热,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对待,只有正中的舒太监还在端坐,他是圣上身边的老人,权势不下关长岭。

关长岭挥手让随从们都站在外面,自己独自一人进了校场,没管卑躬屈膝的众人,先朝闭目眼神的舒太监行了个礼:“咱家向舒公公问好。”

舒太监睁开眼,看了眼关长岭,丝条慢礼的说道:“哦,是关公公来了?太子爷可安好?”

关长岭笑着回答道:“皇爷刚刚考校了诸位皇子的学业,特地称赞太子爷好学,让他们多学学太子爷。”

舒太监坐正了身子,唠唠叨叨的说道:“能在太子爷身边侍奉,是天大的福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要时时记得皇爷的恩典,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他抬眼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丁满,又说道:“丁满就是忘了自己身为奴婢的本分,才会如此胆大妄为,可终究只会害死自己。小二,你去中侍那儿报个备,就说暴毙了。”

“嗯,儿子这就去,”一个小宦官应了一声,颠颠儿跑远了。

关长岭捡起地上的甘露剑,用袖口擦拭干净,对着太阳试了试剑锋,然后问海东来:“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吗?”

海东来摇摇头。

关长岭将甘露剑递给海东来,说道:“拿好它,从现在起,你就是十常侍了,以后多学着点,没有坏处的。”

往日的时光已经远去,海东来望着关长岭,有些惆怅。

“现在,你知道这柄剑的来历了吗?”

海东来点点头:“高庙老爷在位的时候所铸的六合剑之一。”

关长岭似乎是欣慰的点点头:“本以为你是整天只知道练剑,却也做了些功课。那你知道是谁铸了这柄剑吗?”

海东来一愣,习惯性的摇了摇头。

“想来你也不知道,因为大内的档案,将这一段都删了,”关长岭说道,“因为铸这柄剑的,就是你等口中的魔门门主张祜。不用惊讶,在那个时候,魔门可还不是魔门,乃是堂堂天下第一门派,御赐金匾的铸剑门。张祜一生,亲手铸造了十一柄宝剑,合称十一长生剑,他将其中的六柄作为贡品送入宫里,便是后来的六合剑,剩下的五柄赠予门下弟子,是为五方剑。壬子年之后,铸剑门分崩离析,五方剑中的四柄也流入宫里,高祖将这十柄剑赐予护卫身边的内侍,便是十常侍的由来。”

“那你在这里,是要找第十一柄吗?”

关长岭摇摇头,取下插在腰间的竹枝,从中拔出一直短剑,寒光刺眼:“我已经找到了。这次只是过来和你打个招呼,替我向皇爷带句话。”

海东来正好奇是什么话,关长岭突然眉头一扬,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不对,不劳烦你带话了,因为你回不去了。”

海东来闻言神色一变,正要拔剑,窗外飞入一个黑影,如大鹏展翅一般,直扑海东来,一长一短两柄利刃,就如同雄鹰的利爪,摄心夺魄。关长岭收起短剑,施施然便出了酒楼,门外,十多个护卫随从簇拥着他,领头的是个装束潇洒的女剑客,她个头高挑,比关长岭还要高半个头。

“霜行,给我盯好了海东来,我请他来是让他好好看着这一场表演,不是让他坏事的。”

“义父觉得烟痕不是他对手吗?”月霜行问道。

“你们呐都小瞧了我这个师弟,他可是条不叫的狗,”关长岭微微侧头,似乎在聆听屋子里的打斗声音,“况且烟痕虽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但终究不及你的火候。”

月霜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酒楼,眼角流露异彩:“义父放心,霜行一定会盯好海东来的。”

画面回转酒楼,沈烟痕的双刀以苍鹰搏兔之势直逼海东来,海东来急促之间没有拔剑的机会,只能一退再退,不断用脚将附近的桌椅踢出,试图阻挡沈烟痕的来势,而右手搭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出甘露剑,只是沈烟痕紧追不放,让他一直没有拔剑的机会。海东来不喜欢这样被动的状态,他能看出来沈烟痕步履和剑法之间还有破绽,配合之间还有漏洞,只是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让她的漏洞变得不那么显眼,反而在青涩中透露出一股势不可挡的坚毅。

海东来知道自己必须要冒一点险,才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改变局势,感受着沈烟痕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说真的他其实有一丝欣慰,因为当年在内武堂,没有人敢在他海东来面前说拼命,连关长岭都不行,敢这么说的人都死了。

他盯着沈烟痕手中的刀,想象着刀砍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那种巨大的疼痛和恐惧感让他兴奋而为之着魔,他颤栗着,嘴角不自觉的咧起,露出牙齿,面容狰狞,就像是要择人而食的野兽。那犀利的双刀在他的眼中不再是威胁,而是一种激动人心的体验,他忍不住想要去尝试,所以他动了,不再是退却,而是身形诡异的侧移,像是被一阵风吹动一样,长刃随即而至,这一次海东来不再退避,他舒展开身体,左脚在凳子上借力,高高的跃起,整个身体在空中翻滚,堪堪在长刃上方避开,这是非常行险的一招,只要时机上稍稍有所误差,他就会直接撞向刀刃,自取灭完。只是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远未结束,因为第二柄刀转瞬及至,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海东来,眼看就要被利刃斩成两截,他可不会什么能将皮肤变得比铁石还要坚硬的妖术,真要被刀剑砍到,必定非死即伤。

然而只听见“铛”的一声,海东来成功的避开了杀招,安全着陆。被利刃砍破的右边袖子里,有金属的光泽,海东来“嘶”的一声,将破烂的袖子撕扯下来,露出带着铁质护臂的胳膊。

“人们常说江湖危险,但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腥风血雨是什么样子的,”海东来敲了敲铁护臂说道,“在那里我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也让我学到了很多,比如这个,它可救过我很多次了。”

“可惜它没能保护你不挨这一刀,”沈烟痕挑衅似的瞄了一眼海东来的下半身。

海东来脸色变了变,而后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有些东西你们永远无法理解,不然关长岭就不会是你的首领。”

沈烟痕再次持刀进攻,一剑在手的海东来不在避让,他的剑法一想就推崇进攻,而几十年的杀人经历,让他更加明白这个主动性的重要,所以他迎头对上,刀剑在空中相遇,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就像是在谱写杀戮的篇章。这一次,沈烟痕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优势,几个回合之后就落尽下风,她勉力支撑,可在海东来接连“挑”、“拨”之后,胸前空门大开,她努力回救,海东来挥手划伤了她的手腕,沈烟痕痛呼一声利刃落地,然后是另外一柄刀,同样落地,她转身想逃,海东来一步赶上,一脚将她踢翻在地,然后抓着头发将她拉起来,海东来半蹲在她的背后,就像是在永葆着她,甘露剑横在沈烟痕的脖子上,海东来将头靠近沈烟痕的侧脸,他太喜欢这样的感觉,甚至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沈烟痕的脸颊和耳垂,感受着怀里的沈烟痕那陡然僵直的身躯,海东来莫名的兴奋,他将嘴贴在沈烟痕的耳朵上,悄声说道:“通常,我不愿意亲手杀一个女人,只不过一个敢对我动刀的女人,就不再是女人,而是敌人了。你知道那些年我在横贯做巡边中侍的时候,学到的最深刻的是什么吗?对待敌人,一定记得要砍头啊!”

沈烟痕猛地挣扎起来,海东来死死的按着她的穴道,让她发不出力气,然后将手中的甘露剑恨恨地一拉,沈烟痕不由自主的浑身抖了一下,就像一只正在被放血的母鸡,鲜血从大动脉喷溅而出,海东来的眼前,瞬间就成鲜红的世界。

半晌之后,沈烟痕在没有动静,海东来站起身,用怀里的丝巾擦干净剑身的血迹。一个拱圣卫的卫士浑身血迹的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公公,外面已经清理干净了。”

“好,调集所有人马,包围余镇,挨家挨户的搜查,即便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抓到关长岭,”海东来扔掉被鲜血染红的丝巾,将甘露剑插回剑鞘,“死活不论!”

“遵命!”

第二节

马家大宅关在余镇的另一头,位于一个向阳坡,在这里能将半座城镇尽收眼底。关长岭坐在正堂的椅子上,大宅的主人跪在他的面前,十多个手持刀剑的武士排成两列,似乎在等待关长岭的检阅。关长岭的目光越过马家主人的脑勺,望着远方的天际,不一会儿,月霜行走进屋子里,拱手汇报道:“义父,镇子外的拱圣卫已经准备入镇,四周的道路也在封锁。”

关长岭点点头,笑着说道:“好,既然他们要进来,那就让他们进来好了,我们出去。不过,他们既然进来了,就不要再出去了。”

“义父好气魄。”

“让大家都准备好,马上出城。”

“义父,海东来杀了烟痕,我要去给烟痕报仇。”

关长岭抬头看了眼月霜行,说道:“霜行,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吗?”

“因为‘鬼刀’在这里。”

“不错,只要找到了‘鬼刀’,我关长岭还用得着畏惧谁吗?”关长岭长声笑道,“不管是他海东来,还是所谓的三痴五圣,都不过是一只蝼蚁。霜行,你要记住,寻找鬼刀才是我们此行的第一目标,九方九道就剩这最后一块了,刀谱就要到手了。至于海东来,不过是余兴的节目罢了,万万不可主次颠倒。至于沈烟痕,她既然是为我大业牺牲的,将来不会忘记她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关长岭一挥手,月霜行觉得胸口一闷,“你听吩咐就好了。”

“遵命。”

月霜行告辞离去,她的另一个弟子苏络绎站在门外,双眼通红,她和死去的沈烟痕情同姐妹,沈烟痕的离世已经让她痛苦万分,而里面的对话更让她觉得心里堵得慌,就像是心脏被人捏住,那种透不过气来的痛楚。看到月霜行走出来,她急切的迎上去,月霜行叹了口气。

“师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月霜行神色莫定,说道:“做我们该做的。”

苏络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一定要给烟痕报仇。”

月霜行目视远方,呛的一声拔出腰间的眉尖刀,往虚空之中连斩两下,好像要将看不见的敌人劈成两半:“一定会的。”

第三节

拱圣卫在海东来的指示下,全城大索。一时间城里四处传来哭喊声、尖叫声,还不时有刀兵相加的声音,整座城镇被拱圣卫有条不紊的碾碎,海东来坐在迎宾楼的顶楼等候着消息,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赭红色镏金蟒袍,配合腰间悬挂着的紫玉腰牌,昭示着他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太监身份。

“找着了吗?”海东来问道。

刚刚踏进房间的拱圣卫士恭敬地回答:“回禀公公,我等已经找到了一处逆贼躲藏的房屋,阎都伯正在带人围攻,恭请公公亲自前往。”

海东来站起身,四周的侍者紧随其后,一班人马下了楼。海东来乘坐肩舆,不一会儿,就到了马家大宅附近。此时原本富丽堂皇的马家大宅,外围的院墙被拆除了大半,不少的房屋也已被大火吞没,院子里面到处血气冲天,尖叫声渐渐散去,只剩下满地的呜咽,那是濒死之人的哀嚎。

一个身穿铁甲的将领站在院子外恭候海东来,正是主持进攻马家大宅的都伯阎汌。

海东来也不下肩舆,居高临下的问道:“阎汌,找着关长岭了吗?”

阎汌回答道:“回禀公公,我们来晚一步,关贼已经溜走了。不过关贼人虽然跑了,但是也丢下了不少东西,还请公公过目。”

海东来稍稍抬眼瞧了瞧,就知道关长岭留下了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放在以往,海东来当然会很高兴的将这些意外之财手下,然后再重赏手下,让大伙都高兴高兴,不过现在他一门心思只想抓到关长岭,所以虽然示意身边的侍从收下了这批财宝,却半点没有要赏赐众人的意思。

就在这时,马家后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兵器打斗声,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叫喊声和拱圣卫士的报警声,阎汌一愣,正待请示海东来,却见眼前一花,原本端坐肩舆的海公公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阵让人作呕的浓香。

马家后院。一个铁塔般的巨汉,身披鳞甲,头戴锅盔,左右手分持刀斧,正怒吼着冲进拱圣卫士的阵势当中,手中的刀斧如旋风般砍向众卫士,气势汹涌无人可挡。十多个拱圣卫士围在他的身边,进退失据,乱作一团,在他的脚下已有三五个卫士倒在血泊中,眼看着已经活不下去了。一个穿着什长服饰的卫士手持一柄朴刀,叫骂着杀入人群,他的刀法颇有可圈可点之处,能算的一员猛将,可即便如此,在那名巨汉面前,也没能撑得下五个回合,便被一斧头砍在脑门,而后手起刀落,胸前喷溅出一团鲜血,巨汉抬腿便是一脚,什长的尸体倒飞出去,砸到了好几个卫士。

然后尸体诡异的静止,海东来右手前伸,两根手指点在什长的背部,然后手腕一摆,什长的尸体撞在左侧的假山上,最终扑倒在地。

巨汉看见海东来,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

海东来挥手让拱圣卫士都退下,开口问道:“你便是黄钟?”

“洒家就是黄钟!”巨汉瓮声瓮气的说道。

“难怪如此威猛,”海东来点点头,黄钟是关长岭身边的五钟之一。关长岭长期身居要职,手下有大批投效他的江湖豪杰,他在其中选了五名最优秀的认作义儿,号称“五钟”,是他最为亲信的手下。五钟当中以玄钟月霜行的名气最大,她也是五钟当中唯一的女子。不过名气有很多种,单单说起残暴的话,眼前这个黄钟,就要比月霜行大得多了。他本是塞外野人,被白渠国当作礼物送给了关长岭,关长岭也是慧眼独具,看出他天赋异禀,便亲手教导他,将他变成了其手中最为听话最为恐怖的刽子手,只是他生性容易狂躁,一根筋,关长岭一般不会让她单独行事,这一次怎么就剩他一个人在这里?

原本海东来还担心这个屠夫紧跟在关长岭的身边,不好除去,现在既然他一个人在这里,明年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了。海东来想到这,脚一点地,便腾空而起,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黄钟,黄钟两臂交叉护住胸口,挡住了海东来一记飞踢,海东来在空中一个转身,呛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光霍霍刺向黄钟,顷刻间两人就战作一团。

院子外的阎汌匆匆带着一队卫士冲了进来,干好赶上海东来将剑从黄钟的脖子里拔出来,黄钟的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海东来拔出剑,擦干净剑上的血迹,还剑回鞘。阎汌赶紧迎上去:“让公公出手相助,某等感激涕零。”

“尽早抓到逆贼关长岭才是大事,”海东来教训道,“查清楚他躲哪去了吗?”

“暂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我等正在全力搜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海东来看了看天边快要下山的太阳,说道:“搜查的事晚上也不要停止,举火进行。不要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时机。”

“得令!”

第四节

海东来有时候在想,自己为什么会主动接下抓捕关长岭的任务,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他这一辈子和很多人打过交道,狡猾的、愚笨的都有,但是奸诈残忍如关长岭却是绝无仅有,在宦官这个群体变态的有不少,海东来从来不否认这一点,他甚至不否认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他并不以此为耻,这让他觉得自己很特别,只不过即便是在宦官的群体中,关长岭也是一枝独秀,那些被他改进的刑讯手段,海东来即便只是听人说起也会寒毛直竖,不过确实好用,在边疆的时候海东来也是毫不犹豫的使用这些方式。

只不过,我和他不同,海东来这样告诉自己。

还记得那天,从京城来的天使带着皇帝的旨意站在他的面前,问他愿不愿意成为十常侍的首座。曾经他以为自己和这个位置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只要关长岭还活着他就没有机会,没想到现在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有一个小小的阻碍,那就是必须承担起抓捕前任的首座关长岭的任务。看起来很简单,用全天下几乎最大的权势去抓捕一个逃犯,简直手到擒来,可是任何事情只要和关长岭搅和在一起,就没有一件是简单的。

不过他还是接过了圣旨,没有原因,或者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能够亲手杀死关长岭的诱惑,这个诱惑让他无可抵挡,从第一天和关长岭相遇开始,这样的诱惑就种在了海东来的心底,而后的一次次折磨,都是在给这个诱惑浇水施肥,直到现在,终于开花结果,到了采摘的时节。

手捧着圣旨的海东来回到京城,在那里接过了十常侍首座的印信,也得知了在他之前,皇帝向七个人下达了旨意,让他们接任首座的位置,前三个人接受了,然后他们都死了,剩下的四个都拒绝了任命,海东来是第八个,也是第四个接受任命的,宫里有流言他绝对活不过下月初一。如今快一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有缺胳膊少腿或者凄惨死去,反而已经快要抓到关长岭,一年多来跟在关长岭后面吃灰的辛劳,总算就快收到回报,这怎么不让他激动万分。

窗外夜色正浓,海东来依旧毫无睡意,他突然开口说道:“如此良夜,是哪位朋友来拜访?”

房门被推开,一人走进屋子里,说道:“这不正要敲门嘛。”

海东来看着对方的装束,说道:“想必你就是玄钟月霜行。”

来者正是五钟之一的,玄钟月霜行。

“关长岭叫你来的?不知有何指教。”

月霜行看着海东来,好像是在端详什么,片刻后她说道:“并不是关长岭叫我来的。”

“嗯?”

月霜行从袖子里去处一件事物,丢给海东来,说道:“海公公应该认得这个吧。”

海东来接过物件,那是一个缺了一半的铁制令牌,看着这个令牌海东来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他从自己的腰间也取出半块令牌,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就像是原本就应该在一起,令牌的正面刻着两个大字——“御赐”。当初离京的时候,皇帝亲手将这版块令牌交给海东来,说持有另外半块的人,会给他提供帮助,只不过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和那个神秘人联系上,还以为根本没有这样的人,没想到,她竟然是关长岭最信任的玄钟月霜行。

只不过,她究竟是谁呢?

“你究竟是谁?”

“海公公还真是小心谨慎,”月霜行讥笑道,“这个应该能让海公公放心了吧。”

说着,月霜行扭动机关,打开刀柄,从中取出一块小小的令牌,亮给海东来,海东来眯着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字迹,乃是“敕建琅寰院,治书总裁官”十个大字。海东来当然知道琅寰院是什么地方,那本是本朝太宗潜邸所在,太宗即位之后,将之作为皇家书院,珍藏,以及修复天下的孤本图书,太宗还手书“琅寰院”三字,现在就挂在书院的大门处。深知内情的海东来知道这其实都是假象,因为琅寰院最重要的职责,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收藏图书,而是监视天下官员,传言在所有四品以上官员的身边,都会至少有一个琅寰院的密探,比起公开行动的拱圣卫,躲在暗中的琅寰院更让人觉得恐惧。治书总裁官,便是琅寰院所有行动的总负责人,也是整个琅寰院第三号人物,知道这是个极为神秘的家伙,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是“她”,而不是“他”。

“皇爷真是,明见万里,”海东来不得不感叹,那个看上毫无存在感、一脸苍白的年轻人竟然早就在关长岭身边安插了这么重要的棋子,如此一来关长岭不过是瓮中之鳖,只不过,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若是有你相助,前面三个抓捕关长岭的,怎么会暴尸荒野?”

“不如此,怎能让他真的信任我?”月霜行说道,“你手上这个短成两块的令牌,本来也是我的,当初关长岭走得甚急,我没有时间向宫里传信,只得将它斩断,用这种方式以便和后来的人相认。陛下早就认准了只有你才是抓捕关长岭的最好人选,所以只将这令牌交给了你。”

“皇爷如此信任奴婢,奴婢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

“别说瞎话了,”月霜行厌恶的说道,“你平常怎么看陛下的,你以为陛下真不知道吗?陛下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在乎你能不能专心把你好自己的差事,能做事的自然会被陛下放在心上。”

海东来怔了怔,正准备说什么,再次被月霜行打断:“我时间紧的很,没时间客套。”

“关长岭为何要来这里?”好在海东来也是个头脑灵活的,很快就适应过来,问出了心中的第一个疑问。

“为了鬼域一行刀,”月霜行说道,“没错,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传言当年白州川远遁海外之前,将这部刀谱留在了某个隐秘的地方,关长岭不知道从哪得到了一条线索,想要独吞刀谱,被陛下知道了,所以他就逃了,这一年多的时间他都在按照线索寻找刀谱,而余镇就是最后的地点。”

“什么线索?”

“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和我们说过,可能苍钟会知道一些,”月霜行说道,“不过有一个词我不止一次听他说到,‘九方九道’。”

“九方九道?”海东来在心里沉吟这个词,“那关长岭现在在什么地方?”

“城外的九里岗,在那里等日出,”月霜行说道。

“好,我这就点兵过去,”海东来说道。

月霜行摇摇头,笑着说道:“那你得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海东来一愣,然后就看见城里漫起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整座余镇,喊杀声顷刻而起,月霜行飘然而去。

第五节

十九年前,大岳睿宗乙未年。

这一年岳朝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便是皇帝的弟弟蒙城王谋反事泄,被贬为庶人。

后世的人们之所以会记住这一年,谋反并不是重点,因为这种造反不成的事情千古以降并不新鲜,光就岳朝也不止这一次。真正有名的是一个牵扯到谋反之中的罪官,或者说他的儿子,开国名将白迎良的曾孙白叔茂时任都兵院佥事,与蒙城王交往甚密,被抄家灭族,唯独幼子白州川被友人救走,当时的人谁也没能想到这个人畜无害的五岁孩童,会在若干年后成长为令整个大岳武林谈之色变的“魔主”。

海东来当然也想不到这些,这一年的年初,他击败丁满,递补进了十常侍,前途光明。白府被抄家的时候,他也跟在关长岭的后面,在左武侯府中郎将黄义重的府上,参加平生第一次抄家。

整个抄家的过程在海东来看来乱糟糟的,没有一点秩序,让他很是烦躁,海东来觉得如果是自己来办,效率肯定会更好,至少会美观的多。不过当他发现只要关长岭略做一个手势,就会有人在混乱中将某些财宝悄悄地打包,塞进一些不起眼的箱子里运走之后,他就知道自己不应该提任何意见,而是闭嘴好好学习,毕竟这绝对不会是他最后一次参与抄家。

关长岭坐在大堂的中央,闲杂琐事当然不用他管,他只需过目账本就可以了。财物搜检的差不多之后,就是犯官家人的处置,按照规矩成年男女皆斩,未成年的卖身为奴,不过显然关长岭不打算按照规矩来办事。他命人将中郎将所有的亲属都带到大堂上来,然后关长岭一个一个的仔细查看,比对那些财宝上心的多,每一个有姿色的亲属不论男女,都会被他添加在一本手册上,然后再在犯官家属的名册上找到这些人,将他们划掉,然后在后面标注“亡故”,海东来只觉得其中大概蕴含深意却看不明了。回宫之后,海东来特意询问了关长岭,关长岭笑着告诉他,中郎将的很多同僚,非常愿意接纳他的家人,比起死亡或者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这样的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

当天看的最后一个人,是中郎将的小儿子,长的瘦瘦弱弱的,脸颊下方一块青黑色的胎记,让他原本可以长的俊俏的脸庞,变得就像恶魔一般。他穿着破旧的衣裳,脸上满是菜色,显然中郎将自己也不喜欢这个丑陋的小儿子,大概是受惯了欺凌和殴打,他站在大堂上,并不像其他的亲属那样哭哭啼啼,满脸畏惧,他目光呆呆的,紧抿着嘴,就好像很往常一样。关长岭观察他的时间,比所有人都长,他甚至当众脱掉了少年的衣服检查他的根骨,然后赞叹地说了一声“奇才”,他亲手给他穿上中郎将府中最豪华的衣裳,然后牵着他的手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了。

“赤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海东来看着眼前这个周身铠甲破碎,插满了箭羽的年轻人,笑着说道。年轻人的样子和十九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没有那种身处杀戮场的恐惧或者亢奋,平静地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只不过脸颊上那块骇人的胎记长得更加的丑陋,“关长岭说你是奇才,不应该那样随随便便的死去,所以你活了下来,只是可惜十九年后,你还是得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就得了你了。”

赤钟盯着海东来,失血过多的他只能勉力坐直身子,他哆哆嗦嗦的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嘶嘶声,海东来很有耐心的在等着他说完,不过只能辨认出几个类似于“义父”“死”之类的词语,然后他就彻底的死了。

海东来说道:“砍下他的脑袋,和黄钟摆在一起,然后把这份大礼给关长岭,他大概会高兴的用自己脑袋来换。”

九里岗在余镇的西面,是一座并不算高的小山,山的南面正对着大海,其余三面是葱葱郁郁的树林。海东来带着拱圣卫和当地的驻军将这里团团围住,势必不让关长岭再次逃脱,然后他带着精锐人马,进山搜剿。关长岭这一次不准备躲了,他就站在半山腰的一处乱石堆里面,津津有味地翻阅一本手册,在他的身边,是打扮的像个书生却实际上是个恶棍的苍钟、落发为僧的杀人狂魔白钟以及一脸莫名神色的玄钟。

“来得刚刚好,”关长岭抬起头,看着海东来说道,“忙活了这么久,终于把我包围了,是不是很得意很高兴?”

海东来说道:“只有杀了你,我才会真正的高兴。”

关长岭好像很满意海东来的回答:“啧啧啧,真不愧是在边疆待了这么多年。那你觉得,我会死吗?”

“谁会不死呢?”

“确实,人终将一死,只是今天要死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关长岭语气平静,然后轻轻一挥手,苍钟、白钟和玄钟,都拔出武器,朝海东来杀去,而他自己则坐了下来,继续看书,好像不远处的这场打斗,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毫无疑问,三钟经过关长岭的调教之后,无意不具备百人敌的势力,只不过海东来这次带来的属下也绝非庸手,全部都是他在边疆搜罗的亲信,一直暗藏在拱圣卫的士卒当中,就是要用在这样的场合,取得最大的战果。苍钟的武器是一柄细剑,剑身如蛇,加上他那飘逸的步伐,只见他穿梭在人群中,不时挥剑带起一片血光,两名卫士举盾护住头颈,死命地朝他冲去,苍钟脚步一错,就从一侧让了过去,而后右手一抖,细剑如蛇吐信一般刺进士卒的脖子里,那人跌倒在地,苍钟转身,寒光扑面而来,三柄长枪对着他的面庞和胸口凶狠的扎了过来,他脚一点地,而后退去,却冷不防的撞在了一面盾牌上,他暗叫不妙,正要借力腾空而去,长枪已到,他不得不挥剑格挡,两柄枪头被他打歪,最后一柄却刺进了他的腹部,苍钟一挥手那人便身首异处,可腹部的伤口已经在了,他一个踉跄,更多的士兵扑了上去,将他团团围住,他像一个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却再也威慑不了任何人,士兵们呐喊着将更多的利刃刺进他的身躯,然后他就被乱刀分尸。

另外一边的白钟,情况并不好些,他挥舞着方便铲地双臂已经是伤痕累累,虽然依旧刚劲有力,但终究有力竭的一刻,所以他离死也不远了。而轻功最好的月霜行,处境最为乐观,她在林间纵跃,让人抓不到她的身影,不时挥刀收割性命,死在她刀下的已经不下十人。

海东来并没有关心他们的战斗,他一心一意的盯着关长岭,寻找最佳的时机,因为不过取得多大的战果,只要关长岭不死,一切就都是空谈。阳光在林间飘移,有那么一瞬间关长岭的身边镀满了金色,也让他稍稍眯了一下眼睛,海东来就在那一瞬间如炮弹一般弹射出去,身躯在空气中飞驰,右手握在剑柄上,确保在最佳的时刻拔出宝剑斩在关长岭的脖子上。

关长岭翻书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右手搭在了放置在身前的长刀上,就在海东来拔出剑顺势横斩过来的那一刻,关长岭抽刀一挡,刀剑呲的一声撞在一起,蹦出火花。海东来在瞬间变招,转为竖斩,关长岭再次挡下,两次杀招被挡下,海东来不得不借势让出距离,以免关长岭趁机反攻。关长岭却只是站起身抖了抖衣裳,然后用左手举了举书,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刀谱。”

“没错,而且这还是天地至宝,”关长岭说道,“只这么一小会,我就觉得自己的境界又上升了一层,若是能潜心研究一段时间,这天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东来,还是跟我干吧,你就不对这个感兴趣吗?”

“杀了你刀谱就是我的了。”

关长岭将刀谱收好,叹了口气说道:“冥顽不灵。”

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的,长刀化作一道光影,笼罩了整个海东来,一时间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两个人轻功水平相当,在林间如鬼魅一般四处移动,此时的白钟也已经力竭倒地,月霜行依旧窜来窜去。关长岭的刀如影随形,不论海东来如何腾跃,始终威胁着他的要害,逼的海东来不得不一次次的挥剑格挡,也让他在整个战斗中渐渐的处于下风。海东来的反扑越来越凶猛,甘露剑露出嗜血的獠牙,在关长岭的身遭游走,两人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交手十多个回合。

海东来处在绝对的下风。

老实说,即便是在关长岭参阅鬼刀之前,海东来的功夫比起关长岭也差了一线,如今关长岭参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自身的刀法本就冠绝常人,很多地方都可瞬间融会贯通,所以他和海东来之间的差距也是越拉越大。只不过海东来并没有死心,因为他还有绝招。

“关师兄,当年你将我送到边疆,说我会学到很多,”海东来说道,“没有错,我学到了很多很多,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海东来的剑法变了模样,变得更加的诡异,这是他在北疆学到的剑术,与中原剑法大异,却同样的狠辣。关长岭目光稍稍凝重,毕竟这是他没有见识过的功夫,然而关长岭在交手几个回合之后,突然笑道:“哈哈,我道是什么稀奇剑法,原来是指天门的无端刀,没想到被海公公你改成了无端剑,落得个四不像出来。”

不过这套剑法确实不好对付,海东来欺身而进,关长岭不闪不躲,一刀斩在海东来的左臂上,然后紧接着又是一刀,再一刀,三刀连斩,海东来气势已弱,却拉近了和关长岭的距离,海东来面容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师兄收好。”

然后他松开右手的甘露剑,从袖口滑出两个圆球,关长岭一愣,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海东来趁机用内力一催,然后将两个圆球塞进关长岭的衣兜,关长岭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惊骇欲绝的他正要自救,火光一闪,轰鸣声震动四野。

“伏!火!丹!”胸口一片血肉模糊的关长岭在硝烟中嘶喊。伏火丹是岳军在北边和蛮夷大战的时候,新发明的武备,还只在北面边军当中有所装备,虽然取得了战果,但是因为及其的不稳定,朝廷并没有重视,关长岭也只是偶然才见过,所以当海东来拿出来的时候,他才没有认出来。总的来说伏火丹这种最原始的火药弹的威力并不算大,只要不是特别倒霉,完全炸不死人,更别提关长岭这样的绝世高手,只不过功夫再高也终究是血肉之躯,仅在胸前的爆炸,还是将他瞬间重伤。

海东来将他们拉回同一个起跑线,然后扳平了局面。

关长岭长刀刺穿了海东来的左臂,海东来脸上露出狂热的笑容,甘露剑已经丢在地上,他手上是备用的宝剑,虽然不及甘露剑,却依旧能够杀人,这就足够了,所以他挥剑,关长岭的喉间溅出鲜血,他被一剑封喉。

关长岭无力的松开手,瘫倒在地。

海东来看着地上的关长岭,这个自己一直以来畏惧如虎的家伙,终于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他突然感觉到空虚,然后是一阵狂喜,他终于除掉关长岭了,这场好像是宿命一般的对决,终于还是他海东来赢了,所以他将获得一切,所以他准备饶了月霜行,而不是趁这个机会将她也灭口了。

海东来让士兵们都住手,把月霜行叫过来,告诉他们月霜行是朝廷的密探,代表朝廷的旨意。海东来志得意满,弯腰要从关长岭的怀里取出刀谱,关长岭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海东来条件反射似的一拳击打在关长岭的胸口,月霜行也是一惊,挥刀砍向关长岭。

刀刃在空中一翻,精准的斩在了海东来的脖子上,海东来警觉的一避让,月霜行的第二刀也随即而至,这一下海东来就躲不过去了,刀刃狠狠地斩在了海东来的面容上,海东来惊诧的盯着月霜行,死在了最得意的一刻。

士兵们哗然,就要给海东来报仇,月霜行从怀里取出一份卷轴展开,大声吼道:“奉旨讨贼,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所有人都一愣,月霜行念道:“诏曰:……逆贼关长岭私纵匪首……逆贼海东来私通外国……罪不可恕…就地处决…”

在杀掉几个海东来的死忠之后,月霜行控制了局面,而这一场龙争虎斗,也彻底的落下了帷幕。月霜行站在山巅,望着大海,摸了摸怀里的书卷,默默的念道:“这本就是你的东西,还是由我来替你保管吧。”

她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个人的面容,那个小时候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叫她姐姐的孩童,那个在官兵围剿当中大吼我绝不会死的少年,那个孤舟远去说永世不再踏足中原的魔星。

那个——白州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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