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蓟北:古蓟州州治在今北京东北。蓟北是泛指唐时幽州、蓟州一带地方,即今河北省北部。当时安史叛军根据地。
④青春:指春天。作伴:与家人为伴。还乡:回到洛阳。作家原注:“余田园在东京。”(东京:即洛阳)
此诗被称为杜甫“生平第一首快诗”,诗中突出地表现了一个“喜”字,抒发了听到官军收河南、河北的消息后的极度喜悦心情,表达了诗人渴望祖国统一、人民生活得到安定的热切愿望。
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①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②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③,百年多病独登台④。
艰难苦恨繁霜鬓⑤,潦倒新停浊酒杯。
【注释】
①渚(zhǔ):水中小洲。渚清:指渚边的江水清澈。
②落木:落叶。萧萧:风叶落叶发出的声响。
③万里:指远离故乡。常作客:指长久客居异乡。
④百年:犹言老来。独登台:独自登高眺望。
⑤苦恨:极恨。繁霜鬓:两鬓白发繁多。
这是一首重阳登高感怀诗。全诗通过对凄清的秋景的描写,抒发了诗人年迈多病、感时伤世和寄寓异乡的悲苦。全诗八句四对,对偶精巧,用韵讲究。其中颔联字字珠玑,已成为千古流传的佳句。
阁夜
岁暮阴阳①催短景②,天涯霜雪霁③寒宵。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野哭几家闻战伐,夷歌④数处起渔樵。
卧龙跃马⑤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
【注释】
①阴阳:日月。
②短景:冬季夜长日短,所以叫短景。
③霁:雨后天晴。这里指霜雪停止,天气晴朗。
④夷歌:夔州地区少数民族的山歌。
⑤跃马:指公孙述,西汉末年公孙述据蜀而称帝。
此诗向来被誉为杜甫律诗中的典范之作。诗人紧扣题目,从几个侧面抒写夜宿西阁的所见所闻所感。全诗气象雄阔,大有上天下地,俯仰古今之概。感时忆旧,表现出异常沉重的心情。
咏怀古迹(其三)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①尚有村。
一去紫台②连朔漠③,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注释】
①明妃:指王昭君。
②紫台:即紫宫或紫禁,天子所居。
③朔漠:北方大沙漠。
这是杜甫经过昭君村时所作的咏史诗。诗人借古人古事寄托感慨,将自身之感、时事之情融入诗中。诗风含蓄委婉而又慷慨悲歌,极有韵致。感情深厚,转折跌宕,是杜诗七律中的优秀诗作。
江南逢李龟年
岐王①宅里寻常②见,崔九③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注释】
①岐王:唐玄宗的弟弟李范,以好学爱才着称,雅善音律。
②寻常:经常。
③崔九:即崔涤(九是其排行),曾任殿中监,出入禁中,得玄宗宠幸。
诗的开首二句是追忆昔日与李龟年的接触,寄寓诗人对开元初年鼎盛的眷怀;后两句是对国事凋零,颠沛流离的感慨。语言平淡,内涵却无限丰富。全诗情韵深厚,内蕴丰富,举重若轻,具有高度的艺术成就。
望岳
岱宗①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②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③眦入归鸟。
会当凌④绝顶,一览众山小。
【注释】
①岱宗:泰山别名岱,居五岳之首,故又名岱宗。
②钟:赋予、集中。
③决:裂开。
④凌:跃上。
这首诗通过描绘泰山雄伟磅礴的气势,热情赞美了泰山高大巍峨的气势和神奇秀丽的景色,抒发了对祖国山河的热爱之情,表达了诗人不怕困难、敢于攀登之雄心,显示出他坚韧不拔的性格和远大的政治抱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千百年来为人们传诵。
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①连三月②,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③。
【注释】
①烽火:古时报警的烟火。此指战争。
②三月:言时间很长,非确指。
③不胜簪:言头发少得连簪子都插不上。
全诗紧扣一个“望”字,层层深转,情景交融,反映了诗人热爱国家、眷念家人的美好情操,沉着蕴藉,真挚自然,千百年来脍炙人口,历久不衰。
哀江头
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①曲。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忆昔霓旌②下南苑③,苑中万物生颜色。
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随君侍君侧。
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④。
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翼。
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⑤归不得。
清渭⑥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
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
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望城北。
【注释】
①曲江:在长安东南,因流水曲折而得名。
②霓旌:一种皇帝仪仗用的霓虹般的彩色旌旗。
③南苑:即芙蓉苑,因在曲江南而名。
④勒:马衔的嚼口。
⑤血污游魂:安史乱起,唐玄宗逃离长安,至马嵬驿(今陕西兴平县西)发生兵变,杨贵妃被缢死,年仅三十八。
⑥清渭:马嵬驿南滨渭水,是杨贵妃死处。
全诗以“哀”字为核心,统领全文,沉郁顿挫,意境深远。在表达出真诚的爱国激情的同时,也流露了对蒙难君王的伤悼。诗的结构跌宕起伏,迂回有致。情深意长,凄切哀怨,含隐无穷,读之令人肝肠寸断。
新安吏
客行新安①道,喧呼闻点兵。
借问新安吏,县小更无丁?
府帖昨夜下,次选中男行。
中男②绝短小,何以守王城?
肥男有母送,瘦男独伶俜③。
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
莫自使眼枯,收汝泪纵横。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我军取相州,日夕望其平。
岂意贼难料,归军星散营。
就粮近故垒,练卒依旧京。
掘壕不到水,牧马役亦轻。
况乃王师顺,抚养甚分明。
送行勿泣血,仆射如父兄。
【注释】
①新安:地名。今河南省新安县。
②中男:指十八岁以上,二十三岁以下成丁。这是唐天宝初年兵役制度规定的。
③伶俜(pīng):形容孤独。
这首诗描写了当时国家灾难深重,百姓民不聊生的残酷现实以及诗人内心的痛苦与悲哀。既揭露出统治集团不顾人民死活,又旗帜鲜明地肯定平叛战争,反映了诗人矛盾的思想感情。人民蒙受的惨痛,国家面临的灾难,都深深地刺激着他沉重而痛苦的心灵。
石壕吏
暮投石壕村①,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听妇前致词②: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③!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
有孙母未去④,出入无完裙⑤。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急应河阳役,犹得备晨炊。
夜久⑥语声绝,如闻泣幽咽。
天明登前途⑦,独与老翁别。
【注释】
①石壕村:今河南三门峡东南。
②前致词:走上前去(对差役)说话。致:对……说。
③长已矣:永远完了。已:已经,这里引伸为完结。
④去:离开,这里指改嫁的意思。
⑤完裙:完整的衣裙。“裙”古代泛指衣服,多指下衣。
⑥夜久:即“半夜”的意思。
⑦登前途:前面的路。
这是一首杰出的现实主义的叙事诗,句句叙事,无一句抒情议论,但却通过描写人民的不幸遭遇,表现了统治者的残暴,充分说明了战争给劳动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
新婚别
兔丝①附蓬麻,引蔓故不长。
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
结发为君妻,席不暖君床。
暮婚晨告别,无乃太匆忙。
君行虽不远,守边赴河阳。
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
父母养我时,日夜令我藏。
生女有所归②,鸡狗亦得将。
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③。
誓欲随君去,形势反苍黄④。
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
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
自嗟贫家女,久致罗襦裳。
罗襦不复施⑤,对君洗红妆。
仰视百鸟飞,大小必双翔。
人事多错迕⑥,与君永相望⑦!
【注释】
①兔丝:即菟丝子,一种蔓生的草,依附在其他植物枝干上生长。蓬和麻的枝干都很短,所以菟丝子附在上面的引蔓自然长不了。比喻女子嫁给征夫,相处难久。
②归:古代女子出嫁称“归”。
③中肠:内心。
④苍黄:犹仓皇。意思是多所不便,更麻烦。
⑤不复施:不再穿。
⑥错迕:差错,不如意。
⑦永相望:永远盼望重聚。表示对丈夫的爱情始终不渝。
这是一首思想性和艺术性完美融合的作品。诗人运用了大胆的艺术虚构,在新娘子的身上倾注了作者浪漫主义的理想色彩。诗中主人公形象有血有肉,通过曲折剧烈的痛苦的内心斗争,最后毅然勉励丈夫“努力事戎行”,表现战争环境中人物思想感情的发展变化,真切自然,富有感染力。
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①。
随风潜②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③,花重④锦官城⑤。
【注释】
①发生:催发植物生长,萌发生长。
②潜:暗暗地,静悄悄地。
③红湿处:花沾上雨水变得沉重。红,花。
④花重:花因沾着雨水,显得饱满沉重的样子,垂下来。
⑤锦官城:故址在今成都市南,亦称锦城。三国蜀汉管理织锦之官驻此,故名。后人又用作成都的别称。
这首诗描写春夜降雨、润泽万物的美景,抒发了诗人对春夜细雨的无私奉献品质的喜爱赞美之情。其中对春雨的描写,体物精微,绘声绘形,是一首入化传神、别具风韵的咏雨诗,为千古所诵的佳作。
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①。
茅飞度江洒江郊,高者挂罥②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③。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④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铁,骄儿恶卧踏里裂。
床床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⑤未断绝。
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⑥!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⑦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注释】
①三重茅:几层茅草。三,表示多数。
②挂罥(juàn):悬挂。
③塘坳:低洼积水的地方。
④秋天漠漠:秋季的天空浓云密布,一下子就昏暗下来了。
⑤雨脚如麻:形容雨水密集。雨脚:雨点。
⑥何由彻:怎样才能熬到天亮呢(如何挨到天亮)?彻:通,这里指彻夜、通宵的意思。
⑦寒士:士本指士人,即文化人,但此处当是泛言贫寒的人们。
这首诗语言通俗流畅,形式自由,读之朗朗上口,广为流传。诗人精心选择了风卷屋茅、顽童抱茅、倚杖叹息、孩儿蹬被、屋湿无干处等细节,进行具体形象的描绘,使读者真切地感受到诗人当时所经受的生活上和精神上的痛苦,而这种痛苦正是唐王朝自安史之乱后,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整个社会人民生活的缩影,从而使诗歌的主题思想更富有现实意义。
江畔独步寻花①(其六)
黄四娘②家花满蹊③,千朵万朵压枝低。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注释】
①独步寻花:独自一人一边散步,一边找花欣赏。
②黄四娘:杜甫住成都草堂时的邻居。
③蹊(xī):小路。
这是一首别具情趣的写景小诗。全诗从静态的花朵写到压枝的微颤,再写到彩蝶飞舞,从形、色、味等视觉与嗅觉写到声音的感觉,调动读者的各种感觉器官,使人的心灵受到美的陶冶。全诗语言充满了口语化色彩,读起来亲切自然,而诗人在春天所感受到的由衷的快乐也跃然纸上。
登楼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①此登临。
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②浮云变古今。
北极③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④莫相侵。
可怜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甫吟⑤。
【注释】
①万方多难:指当前时局艰危,内忧外患,日甚一日。
②玉垒:玉垒山,在今四川省汶川、茂县之间。
③北极:北极星。这里比喻唐王朝。谓不管局势如何,唐王朝始终如北极星那样不会动摇。
④西山寇盗:指侵占西山松、维、保三州的吐蕃。
⑤梁甫吟:乐府篇名。《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甫吟》。”
这是一首感时抚事之诗,是作者在代宗广德二年春,从阆中回到成都时写的。作者登楼远眺,表达了忧国伤时的沉痛心情。全诗即景抒情,情景交融,格律严谨,对仗工整,虽情伤而不流于悲观,雄阔深远,历来为诗家所推崇。
绝句(其三)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①千秋雪②,门泊东吴万里船③。
【注释】
①西岭:西岭雪山。
②千秋雪:指西岭雪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
③万里船:不远万里开来的船只。
这首诗短短四句,却是一句一景,描绘出四个独立的景色,营造出一幅生机勃勃的图画。表面上表现的是生机盎然的画面,而在欢快明亮的景象内,却寄托着诗人对时光流逝,孤独而无聊的失落之意,更写出了诗人在重有一线希望之时的复杂心绪。
秋兴八首(其一)
玉露①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②。
江间波浪兼天涌③,塞上风云接地阴④。
丛菊两开他日泪⑤,孤舟一系故园心。
寒衣处处催刀尺⑥,白帝城高急暮砧⑦。
【注释】
①玉露:晶莹透明的露水。
②萧森:萧瑟阴森。
③兼天涌:波浪排空,连接天际。
④接地阴:风云卷动,低垂压地。
⑤他日泪:流泪并非始于今秋,往日也常流泪。
⑥刀尺:指裁剪缝制新衣。
⑦暮砧:傍晚时分人们捶捣旧衣。砧:捶捣衣服时垫在底下的器具,大多是石头的。
大历二年,杜甫寄居夔州,因秋而起兴,分咏为八首,合则为一组,此为第一首。诗中,描写了夔州一带的秋景,寄寓了诗人自伤漂泊,思念故园的心情,真实地表述了其滞留异地的悲伤,显示出对祖国兴衰动乱的无限关切。
饮中八仙歌
知章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②三斗始朝天,道逢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③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