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生活影响
一眨眼,我与他已经在同一屋檐下居住了三年。由于两个人的生活观日趋同一,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他,狗,鹦鹉,还有一屋子热闹的花花草草,这一切成了自自然然的一家人。我亲手水培的红薯,它长出的一大簇新叶,让你不得不感触生命的神奇;那些小肉肉,由于我们经常给它们晒太阳,现在已经长势旺盛到在脸盆里挨挨挤挤地,看上去煞是热闹;小狗已经是一条完全成熟的中年狗,它很会善解人意,只要我和波波一个眼神,它通常就能心领神会;虎皮鹦鹉更爱争宠,早已不再系绳子的它在自己学会的几个词语中任选几个,一口气报给我们听。当惹得我们哈哈大笑的时候,它却面无表情地假装躲避我们,扑扑翅膀飞到它的鸟窝里吃食,其实我们懂得它的心意,是希望我们站在它的窝前多欣赏欣赏它,多陪伴陪伴它,并且说些好话给它听。它能听懂的,还会得意地在那里踱来踱去,虽然脸上毫无表情。
反正现在如果你有空到我们这个租借的两室一厅来做客,我相信你一定会迷上它的。
现在这个本来有点简陋的空间,除了以前与雅克一起买来的那饭桌、书桌和沙发,虽然没有再添置任何家具,但是现在整间居所却显示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宜居氛围:
作为饭厅的那个区域红朱蕉深深浅浅的紫,显示出一种不骄不躁而又遗世独立的美,外层深紫色的叶片,仿佛是为了内层嫩紫的生长而存在,将角落点缀得如同是最高贵的地方;鸭掌木那些生动的叶片挨挨挤挤,各种层次的绿在那里涌动,仿佛给饭厅平添了一种动感;
而客厅区域的沙发旁边,两株绿巨人仿佛守护神一般,两片叶子油光发亮,让人对于绿色会产生无限的联想与感激;
我的卧室放了一盆散尾葵,那如同羽毛一样骄傲地挺立着的叶片,让我每次入睡前都觉得自己会在梦中再见到它,而那盆龟背竹,简直就像是它最好的伙伴,它们每晚静静地在那里陪我入睡,让我心底感觉分外宁静;喜欢花朵的吴波波,在他的房间放了一盆牡丹栀子花、一盆桂花;
厨房里放了好几盆长寿花,各种品种的都有,浅黄色的“草地”、粉紫色的“粉绣球”、朱红的“丹尼”、乳白色的“巴黎”、嫩绿色的“绿衣”,真正秀色可餐;而我精心水培的红薯和牛油果,绿绿的叶子开始在我用绳子搭起来的“绳架”上攀援。
卫生间的所有角落全部放的是喜阴的春羽,我俩还嫌不过瘾,专门在网上买了立体的支架,让它在多层空间安家。又在门后放了一盆龙凤木,现在每次进入卫生间,将门一关,就像来到丛林中一样;
靠近阳台的窗口,种了一大簇的情人泪,垂洒下来就如同瀑布;而外面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还有一株三角梅在默默地观望着它,这一切使得那只鹦鹉总是看上去喜不自禁的样子,它不断地跳着、叫着,变换着各种姿势来表达它的好心情,时不时还蹦出几句“诗意栖居”、“享受人生”,好像让人与它一起分享哲思的感觉。
吴波波现在对厨艺的兴趣大增。只要他回家早,他就会亲自下厨。而他做菜的原材料永远是那么出人意料,有时是一个牛油果,将里面的核挖去,然后将蒸好的肉末蛋羹放进去,将牛油果与蛋羹搅拌后放入芥末和酱油,吃起来仿佛是在吃一道新鲜刺身;有时是用一个他网上淘来的工具将整只菠萝挖出,只剩下一只完整的外皮空壳,他在其中放入大米、莲心、薏仁冰糖等,隔水蒸成一道甜羹,口味清甜得让你的口鼻完全感觉是在一处无比美妙的仙境。人家是“书画同源”,我则认为他的菜是真正的“果蔬同源”。
每次做成一道特色菜肴,他第一句话必定是:
“这个也许我的小主人爱吃!”
我每次都想替他纠正:你的小主人现在已经是大主人或者老主人啦!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当年小主人总是在每餐饭上善待他,他现在也很想要亲自做饭给她吃。
我的猜想没错。
有一天,他刚把碗筷收拾好,忽然就即兴发表他今后的打算:
“只要我的小主人不结婚,我倒是愿意与她一起生活——你别胡思乱想哦,我指的是我仅仅与她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同居什么的,更不可能结婚。毕竟我现在才二十出头,她已经四十几岁了。我只是想给她做做饭,陪陪她,让她有更多的时间画画。而她一向在饮食上很马虎的!”
“你不要说你重新投胎是为了她而活着!”我调侃道。毕竟我对于这个由一只小狗重新投胎做人的人的心理真的不太了解。
“那当然不是!”他开始变得认真起来,“我要好好享受做人的乐趣!”
我以为他所说的好好享受做人的乐趣就是指养养花鸟,哪知他的乐趣领域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我从小一心一意地读书,大学里才开始创业制作皮包,说真心话,我的生活根本谈不上娱乐,做皮包前的几十年一直在考试和分数的刺激下生活,而自己创业后的生活就只剩下皮质和制皮工具了。现在跟着他种种花草、养养金鱼和鹦鹉什么的,在我的概念里,已经是最惬意的休闲时光了。
那天是周六,他早上也没有好好睡一个懒觉,六点多钟就起来与他的鹦鹉对话。等我起床的时候——其实我起床也并不晚,也就八点半左右——他已经做好了早餐,电饭锅煲的简单的白米粥,配上一个葱油饼,还有一个煮鸡蛋,几颗樱桃番茄。我俩的平日饮食就这么简单,而大凡他要做出什么新花样的餐点,都是为了他今后给他小主人变出美味的实习和预演。
我按部就班地往嘴里塞着早餐,却听得他意外发话:
“哥们,今天我有空。这么好的阳春三月,我们一起去野餐怎么样?”
野餐?我对这个是完全陌生的。虽然影视片中经常看到它的影子,并且每次都让我都这种休闲方式无限神往,但我总觉得与我的生活还有一段距离。
舒适怡人的户外风景,美味诱人的烧烤,坐在草地上,任阳光和微风轻吻着你的脸庞,这样的画面,总让我觉得分外奢侈。我做学生时忙于学业,毕业了又忙于做皮包,我何曾好好放下心来享受过这样的休闲时刻?
“你是说我和你去户外野餐吗?吃什么?”我当然不想做败兴之人,但是他的提议显然超出了我的预设,我根本想象不出我和他两个大男人在草地上一起野餐的情景是怎么样的。
“兄弟,不用担心,我可是有准备的哦!平时的菜你买得多,这下我来掏腰包!”他像变戏法一样,拉过早餐桌前刚刚坐着吃饭的不锈钢椅子,一脚踏上去,从厨房的一排顶柜里拉出了一几大包东西递给我,“你看,我上周就在网上买好了帐篷和烧烤炉,还有风筝呢!”
“哇塞,想不到你这么有心!”我感到一种意外的欢欣,情不自禁地望向窗外。
小区那棵高高的白玉兰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的长着大朵白色花朵的枝条送入窗前,在我家鹦鹉的声声话语中适时地带来了春的气息。
“可是,还是这个老问题:我们吃什么?!现买?也行哦!”
“老兄,去翻翻冰箱!”他狡黠地看了看我,用眼神示意着我。
我半信半疑地打开冰箱,啊哈,原来他一大早已经将猪肉什么的都买好、切好、串好并用调味料腌制起来、收藏在保险盒里啦!一旁还有一些同样洗净、串好并放在保鲜袋里新鲜甜椒、玉米段等。它们静静地躺在冰箱的冷藏室里,仿佛在酝酿一场稍后再公布的盛大庆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