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没品
时间的指针悄无声息地拨快了一点,掩饰了很多消逝了的故事。
……
……
此时,距捡到张小维的那一天已过了四年。李行风九岁,那个喜欢哭闹的张小维也七岁了。
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青木平原,依旧那个河心小岛。有个银白色的盔甲在院子门口,它坐在石头上安静地……并不十分安静地洗着衣服,它身体的每个缝隙都塞满了各种颜色的布条。这么做的原因一是某人很不喜欢它这些部件来回摩擦发出的声响,二是唯恐自己的身体被这些水锈蚀。
几片竹叶落向竹岛小筑中的院子里,老人站在院子中央,一袖拂去,把这些不合时宜来访的叶子吹走。手臂收到身后,站立在院子正中间,他看着他前面站立着的两个小孩。俩小孩中,稍矮的一个身上穿的青布裤子已烂得触目惊心,那上面臀部的布料处已经成镂空状,透过裤子,里面的屁股上有多块青淤,像一幅拙劣的山水画。
矮的是疼地发麻的张小维,旁边的李行风一脸无辜。
“既然我教授你们的是武学,那么你们以后必然会成为一名武者。我身为人师,有义务告诉你们江湖上对于武者的分级。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今天我讲给你们,仔细听好了,……小维,你在干什么呢?”老人看见张小维心不在焉地站立着,于是斥问道。
“老湿啊,你说这个星球根本没有达成构成光环的条件,它怎么会有光环呢?还有,为什么它是蓝色而不是散射太阳光的白色呢?”活泼的他看着蓝天白云间那一条横亘寰宇的蓝白色光环,向老人问道。
张小维这时身高大约一米多一点,他的头发与一般人不同,是黑色和暗红色混合的一种奇异发色,眼睛则是如水般的淡蓝色。如果说李行风承载着一些儒雅少年的俊俏与沉稳,那么张小维就是新鲜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活泼。
老人无语,转身就想去角落拿藤条。
“啪!”比张小维高半个头的李行风先跑过来,打了一下张小维的后脑勺。那动作非常娴熟,似是经常这么做。
“哎呦,疼死了,师兄,你以后打我的时候能不能不用真气?你要是把我的脑袋打坏了,你要是打坏了你知道会损失多少人类的精神财富吗?算了,打吧,打吧,我还是早点去见牛顿和爱因斯坦,省的和你们这些野蛮人置气。”张小维老气横秋地说道。
“哼,”李行风歪着头,浅笑说:“你打不过我是你修炼不了真气,但你这个小红毛的体格却异于常人,皮肤不知什么做的结实地堪比金石,所以我打你也没什么负担。还有,毕竟我是你的师兄,你既然总说胡话,我欺负你,哦不,惩罚你自然是情理之中的。”
“……啊啊啊,为了真理,为了法国大革命死去的那些人们,我跟你拼啦。”张小维知道反驳无用,心灰意冷的他向李行风发起了自杀冲锋。
只见张小维抡起拳头,一拳打向李行风。李行风见他扑过来,慎重地后退一步,伸出了左掌,在掌上凝聚了一丝真气去接张小维这一拳。
“嘭!”地一声,一股气浪在他俩相碰的双手迸发出来,这气浪席卷出去,甚至吹动了站在旁边老人的胡子。
院子转瞬干净,老人转瞬愤怒。
“好了,不要再胡闹了,再闹一会儿我亲自收拾你们!还有,以后想要让你师弟逃脱惩罚最好想个高明点的方法,这么笨的法子还瞒不了老夫。”老人手指颤抖地指着还在打架的师兄弟,生气地说。
老人话音刚落,两人就迅速分开站好,姿态端正无比,看样子这些年没少受老人的收拾。张小维刚才听闻老人的话眼珠一转,没说话,不过眉眼却是变了一下,流出一股叫做感激的情绪。
老人先是责骂了他们一番,然后稍稍沉思,回忆道:“我记得我昔日在皇宫的文渊殿中看到过一些文献,上面写道我们所有人居然住在一个球上,并且我们国家是漂在上面的,上面还写天上的‘蓝河’居然是一个绕着这个球的环。”
“呃,难道这个世界早就出了一位哥白尼?完了,开启民智的圣人我是当不了了。”张小维揉着刚才打李行风的拳头,心里暗暗想道。
“……当时为师大笑过后就把这本书放了过去,以为那是先贤闲来无聊时想象出来的用于消遣的故事。现在听你这么说,似乎……,算了,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听着我接下来说的,不许再胡闹。”老人看着面前的两个不令人省心的孩子,说道。
这师兄弟开始认真倾听。
“武者,分为内家和外家两大类,而根据武学高深不等又分为十品。”老人说道,“寻常武者穷尽一生,只能练到于二、三品武者左右。你们两个天资不错,风儿已经到了一品上阶,小维年幼但天赋惊人,已经摸到了一品的门槛,稍有时日便能迈入一品下阶。”
张小维得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李行风,李行风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他。张小维吃瘪,转头对着老人问道:“那老湿你是几品啊?”
“这个……”
“老湿,你那么厉害,是不是没品啊?”
“哎呦,痛。”
老人说道:“在十品之上,还有个只有极少武者能达到的‘蜕凡境’。蜕凡境意为武者修炼,褪去了肉体凡胎,到了返璞归真的神妙境界。为师就在蜕凡境中,像你们听说过的那些名门大派中,就有不少蜕凡境武者,而这些门派的掌门,无一例外全都是这个境界。而且我们洪国的朝廷中,蜕凡境也不在少数。”
李行风和张小维若有所思,一个一脸战意,一个满脸狐疑。
老人看了看这两种令人揪心的脸色,接着说:“好了,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但只要你们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拉下身份去对付你们的。”
“还有,绝对不能说是您的徒弟。”两个小家伙心里不约而同地补了一句。
“接下来我讲一下内家与外家的区别,它们之间的区别很明显,内家是修炼真气的武者,他们战斗时依靠真气施展出强大的武学,用高超技艺或真气发出的巨大力量制敌。仔细看,这就是真气的一种高级运用手段。”
老人轻捻手指,猛地向远处指去,“啪”,一根院子外的竹子应声而断。
李行风和张小维一齐鼓掌,李行风拍了一会儿感觉哪儿有些别扭,醒悟后,急忙改回正统礼制,躬身、抱拳,感恩老人教导。
“外家,则是不断地锻炼身体的各个部分,战斗时依靠肌体的力量与极强的爆发力消灭对手,而且由于他们辛勤锻炼,这些人的防御力也比一般的内家武者强。就所有武者来说,同阶战斗,外家武者稍稍占一些优势。为师不修外家,就不示范了,风儿可以每天注意观察你师弟的一些,呃,行为。虽然那不是很规范,但很好的说明了什么是外家武学。”
张小维脸上已经美成花了,李行风摆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想起两人几乎每天都有的自由搏击,马上回过头去装作不认识他。
“还有一种武者,他们内外家双修,这种武者如果练好了非常厉害,但他们修炼缓慢,而且大部分还和普通武者的实力相当,一不小心身体和心法冲突就会走火入魔。我苦青道,应属于内家门派。但为师认为,适当的锻炼身体也是必要的,想要用出我门的‘极道’,就必须有一个结实的身体。风儿这些年一直练习‘青水融岳劲’和‘苦河气’,就属于这种内外双修的武学。”
“那么师父,徒儿现在是内外双修的武者?”李行风问道。
“嗯,没错。”老人先回答了李行风,然后无不遗憾地对张小维说:“至于小维,你的身体怪异,虽有生撕虎狼的劲力和非常结实的身体,但不知为何,竟不能修炼一丝的真气。这件事为师也毫无办法,只能让你食用沧湄河黑鱼的金色内丹,改善你的体质。你记得勤练‘青水融岳劲’,不过,你以后只能做一名外家武者了。你曾给我演练过的“太极拳”也是一门有大智慧的武学,你尚且年幼,不能品味其真义,但也不要放下。”
不成想张小维耸了耸肩,说:“没事的老湿,无论在哪里,科学始终是第一生产力。到时候,我就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时代级的碾压……哎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别打了。喂,那边的老同志,你徒弟一直打我你管不管啊。”
老人看着乐观的张小维,逐渐放下了心,把正在打架的两人收拾了一顿后,老人对两人说:“今天讲的差不多就是这些,接下来我要对风儿仔细阐述我派的内家武学。小维你可以听一下,也可以去做你的算学,你那门学问极其高深,学后能算出天下万物变化,修行此学为师不会阻拦你。”
张小维想了想,发自肺腑地对老人认真行了一个礼,说:“那徒儿告退了。”
“嗯。”老人轻点头应允。
张小维在老人同意后蹦蹦跳跳地跑向到了屋子,后面屁股上破烂的布条随风飞舞,被鞭打的淤青隐隐可见,他边跑边用一种别人没听过的语言唱道:“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
“风儿,你师弟生性顽劣,以后你得多加照顾。”
“徒儿明白。”李行风哭丧着脸,伤心中带着认真回答道。
……
老人仔细斟酌了字句,说道:“我苦青道,有两门核心心法,这心法皆为武林中的极品武学。一门属于外家,就是那本让你们用来锻体的《青水融岳》,另一门则是我苦青道所有武学的基础——你所熟悉的心法《苦河》,在武林中,苦河真气能排在数百种真气的前三,原因是这真气是有属性的,它代表着一种自然的风的意志。我虽创出苦河气,但你却是最适合修炼的,这点为师能强烈的感觉到。”
李行风说:“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
老人说:“但说无妨。”
李行风说:“既然您说,我修炼的真气是自然中的风灵,为何却名为《苦河》?”
老人笑了笑,指了指身后,说道:“啊,这个啊,因为为师用这门心法,经常使那条侵袭青木郡的大河痛苦。”
李行风望了望远方的沧湄河,想到了这些年被老人治理过的这些沧湄河支流,恍然大悟。
“接着就是我们门派的四类剑术,它分为诡道、御道、风道和极道。其中,诡道是用在一些特殊用途上的,而且诡道是这四类中唯一不需要用剑来施展的一类。为师把那本从河中带出的、那本红书中的两式改进了一下,当做诡道的招数加了进去,共有十一式。”
“御道听名字就应知道,是让你拿起剑来防御的武学。我多年前的游历中和许多传说中的妖物打过交道,考虑到御道本来的五式对抗人绰绰有余,面对邪祟则严重不足。后来我悉心研究天下武学典籍,总结创新了二式,现在一共有七式。御道你须好好钻研,它能在战斗时救你一命。”
“是,师父。”
“至于风道和极道嘛,”老人陷入了回忆,“当年我在岸边的滩涂上捡到你时,你的襁褓里夹带着一本剑法,名为《枉天剑术》,为师看后觉得非常厉害,又见其太过残忍、霸道,不忍你修炼。就把这本剑法里的武学与当时我派叫‘和道’的攻击剑术类别相融合,又加入了一些我游历时寻找的上古剑术。我见融合后的剑法实在太过驳杂,便把其拆分成了风道和极道。”
李行风先听闻老人说起自己的往事,不由地黯然伤神,后面的话也没有听到心里。
老人见状,知道了自己说了一些敏感的话,便赶紧劝慰道:“当年你在一艘小船里,从沧湄河上飘过来。我碰巧捡到你,之后带着你在两岸寻访数月,仍是没有看见你的父母。不过,等你以后长大之后,自己寻访去便是。”
李行风决绝地说道:“师父已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不陪您。而且他们既然狠心抛下我,我也就不去找他们了。”
李行风双拳紧握,深邃的黑眼眸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人还想劝说些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些事,考虑过后也就作罢。
“好吧,那为师给你讲风道和极道的区别。风道,是让你用真气施展的进攻性武学,不会有太大的消耗,是持久战斗时选用的一个类别。风道剑术多种多样,一般来说,只学几式就够一般人一生所用。只不过为师只有两个徒弟,一个还修炼不了这些招式,所以我就让你多学了一些,毕竟这东西以后还得传下去。”老人苦笑着说道。
李行风感到了一股责任,他站直身体,无不自信地说:“我相信,有朝一日我派名号必定能响彻云霄。”
“哈哈,这一点我是毫不怀疑的。下面说你最渴望学习的‘极道’,极道是有着极强威力的超级剑术类别,达到一定境界后,用出极道任何一式穿金裂石都不是问题。但它也有它的弊端,那就是,用出它需要非常好的体魄,而且短暂时间内耗费大量的真气和体力,施展完后肌体经脉会有难忍的酸痛,必须好好地修养一段才能缓解。”
李行风疑惑道:“徒儿请问师父,您用完后为什么没有事呢?”
老人说:“到了我这个境界,施放普通级别的极道已不能让我虚弱了。虽说仍有一些副作用,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老人可以清楚地看到李行风眼中的那一抹对强大的渴望。
“风道十七式,极道五式你早就知道,为师也就不重复了,谨记以后不要随意地使用极道中的武学。”
“还有,我教给你武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弱势的人鸣不平,行走天下行侠仗义。若以后为师知道你做出违背道义的事,休怪师父我心狠。”老人严肃地对李行风说道。
“徒儿不敢。”
“好吧,现在我要给你讲最重要的一件事,你仔细听好了。”
李行风微微侧身,以一副恭谨的神态认真地听着。
老人眯起了眼,身体稍稍前倾,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以后偷喝酒不要偷我的醉龙液,就那么几坛,你喝完了让为师我怎么办。以后拿普通的小烧就行,拿别的小心为师惩罚你。”
老人刻意放缓了声音,为的是不让房间里听觉敏锐的小怪物听到。
李行风的表情凝固,半天才僵硬地回答:“啊?哦……哦,师父英明,弟子谨记,只不过,小烧实在不合弟子的胃口,您看……”
“嗯?喝酒是我派传统,我不阻拦,但是跟我抢酒不行,不许反驳,你再说一句就让你一滴酒都不能沾。”老人又想起了那些渐渐减少的美酒,不禁大怒,教训完徒弟之后他拂袖而去,“对了,门规里在加一条,就写‘苦青道内,徒弟想和师父争抢美酒,打败师父、或者在青木郡这边修上阻挡沧湄河的大堤便可。’”
李行风突然想起了这几个月师父外出会友时,自己偷偷喝一坛酒,小维用另一坛做的奶汁白酒醋鱼、酒心肉糜蛋糕、醉龙酒酿蛋以及……用好几坛酒提炼出的一小瓶非常辣的液体,他还给那东西起了一个非常难听的名字,叫什么“乙醇”。
李行风清晰地记得那瓶小东西多么地容易燃烧。
“还有,现在给你们一个任务,需要你们师兄弟两个一起去做。”老人想起了什么,慢悠悠地走回来说了这么一句。
李行风正回味蛋糕的美味以及那次酒精中毒,突然听见师父的话吓了一跳,忙问道:“什么任务?”
“把为师刚才击断的那根竹子扛回来,为师想吃竹筒饭了。晚饭还是你们师兄弟两个商量着办,让你师弟弄个那个什么,什么肉汁小土豆,记得土豆做地糯一点,为师老了牙口不太好。哈哈,老夫晚年收了两个徒弟,都是能当御膳房大厨的料,不错不错。”
李行风都快哭了,他再一次地想起了土豆这时段才刚刚种上不久,几个月后才能长出来这件令人沮丧的事。难不成,又得像上次一样从地里刨出发芽的土豆么。
“不行,这次师父再腹痛不能又让自己挨罚了,得把一直偷笑的小维也带上。”李行风壮士赴死地奔向院外的一小片开垦的土地,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只是,不知向来心软的他能不能做到。
屋内的张小维没有打喷嚏,在数张写满复杂公式的纸前,专心学习的他正兴奋地写着什么,他刚计算出了,究竟要用多少牛的力才能击破师兄和师父的真气防御。
无比遗憾的是,根据他计算出的已算是保守的数值,想要打破强大师父的防御,最便捷的方式是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但是,即便自己可以用出这一掌,在施展途中,他自己就会因穿越大气层时的摩擦化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