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语从酒醉中清醒过来时,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床上,而是在一间牢房里。
他斜斜地靠在铁栅栏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个阴暗潮湿的牢房,弥漫着这极其浓重的霉味。这种经年累月不见阳光而积攒下来的霉味,沾染在每一个物体之上,弥散在每一个空气分子里,始终萦绕在鼻尖,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待久了,也会跟着长霉,渐渐地腐烂掉。
地上,墙上,栅栏上,点缀着不规则的深浅不一的红色痕迹。有的斑斑点点,许是年代久远,已成黑色。有的连成块状,还是鲜艳的红色,虽然已经凝固,但依然散发着浓浓的铁锈味。
唯一的那面墙,破破败败,砖石的泥巴缝隙里,竟然长着乱七八糟的杂草,甚至还有一棵灌木,顽强地攀附着墙壁,努力地生长着。
唯有一线天光,从墙壁的高处漏了下来,成为这暗沉的牢房里唯一光明的源头。
真是一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初语撇撇嘴,一边暗自感慨道,一边继续打量。
整个牢房,由中间的通道,分割成两个相对独立的部分。这分开的两部分中,其中一部分再由粗大的栅栏隔成独立的五小间,而另一部分则是一个大通间。此刻,他正处在这个大通间里。
目前,他有两个狱友,都跟他在一个通间里。
他左手边的那个狱友,如同一团黑影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除了上下微微起伏的胸膛表明他还活着,初语几乎以为那是一具死尸。
他右手边的那个,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他呼吸粗重,嘴唇干裂,满脸通红,显然正在发烧。初语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
“娘——娘——娘——”那可怜的孩子一直在低语呼唤。好似这个字会有神奇的力量,能够抚平他身体上的创伤,给他精神上的慰藉。他小脸蛋上流露出虚弱的但是满足的笑容,好像是真地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娘亲。
那笑容如此纯粹与美丽,轻轻地触动了初语的心弦。
他皱着眉头,走过去,伸手将那孩子翻了过来。三道狰狞且深入血肉的鞭伤赫然在目。这左右交叉,再加上居中的一道鞭伤,显然力度不小,它们抽破了厚实的衣裳,直接嵌入了血肉之中,好像是三道深深的车辙印压在后背之上。伤处两侧皮肉外翻,红色的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脓液,再加上淡淡的腥臭味,熏得初语后退了一步。
他机警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再侧耳聆听了许久,确定没有任何危险的因素,才飞快地在自己的腰带内侧翻出一颗黑色的丸子,迅速地上前,塞入那孩子嘴里,随即流星般点了他的凤池与风府两大穴位,听到他咕噜的吞咽声,他提着的心才放下几分。
一时半会,这小子肯定是死不了了!可他背部的伤口已经化脓发炎,若不进行及时的清理及消炎,后果也堪忧啊。
初语思索片刻,决定暂时不管。反正他的命已经被救下来了。在敌我形势不甚明朗的情况下,他也不敢抱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盘膝坐下,试着调动体内的真气,可,丹田里却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回应。他屏气敛神,又尝试了两次,那里依然悄无声息,毫无动静。
“妈的!”他不禁开口低声咒骂。
这操蛋的逍遥功法!
每次要突破进入上一个层次时,真气总是会像大变活人似变得无影无踪!
崔老头子说,这是逍遥功法最奇特的地方,它不是消失不见了,而是从丹田游入奇经八脉,再由奇经八脉流向身体各处,藏匿在每一块肌肉里,每一根骨头里,每一滴血里,在那里点点滴滴地从极其细微之处重塑身体。待到时机成熟,真气便会成倍成倍地返回到丹田,功力自然会突飞猛进,顺利地进入上一个阶段。待到十层功法圆满修完,这世间恐怕已无对手可寻。
好倒是好,可要命的是,他必须学会要在这真气消失的空隙学会自保。不然,不等他功法大成,他早就死了百八十遍了!
咒骂归咒骂,初语还是赶紧打量自己!
衣裳虽然脏了,破了,但还是原来的衣裳。那贴身缠绕在胳膊上的,绑在小腿上的救命家伙,还在!只是,腕间,那对珍贵的翠绿镯子已然消失不见!
初语冷笑一声。
他来这太原只有三个月,要说得罪什么人,恐怕也只是因为王涵之的原因,碍了某些人的眼。现在,报应来了,他莫名地就蹲进了大牢里。
怎么样才能脱身呢?
大哥虽说是天下第一公子,但手中没有任何的势力,他救不了自己,恐怕此时自身也难保。想到那如明月般皎皎的公子,初语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希望上天可以佑他!
指望王家?自己这次身陷囹圄,绝对与王家有些人脱不了干系!指望他们救自己,除非老太君出手,否则做梦!
崔老头?他解了大哥的毒后,就到大同访友去了,哪里会知道自己心爱的小徒弟遭人陷害进了牢房?
没有人会来救自己,他只能自救!
自助者天助!
初语苦苦思索着对策,却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头绪,脑袋里如一团乱麻。
他百无聊赖,视线涣散,干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一线天光,望着那天光笼罩下的那些杂草,那株灌木发愣。
那株奇特的灌木,是一株深绿色的植物。它长着宽大的叶片,叶片的边缘呈波状,主脉上有星状的毛,背面却密生着灰褐色的茸毛和分枝毛。
裸花紫株!
竟然是裸花紫株!
裸花紫株被称为止血圣药,能够消炎解毒,止血生肌。一般生长在南方海拔一百至九百米的山区森林里。因为那里气候温和,空气潮湿,特别适合它的生长。可是,此处,地处北方,气候寒冷,怎会怪异地生出这株裸花紫株?
初语抓破头皮,也未曾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基因突变!”他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算是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怎样才能把这天赐的圣药搞到手呢?
没有了内力,他不能施展梯云纵,只好在牢房里转了转去,地毯似地搜索了好几遍,才让他给找到了两枚石子。不大不小,正好称手。
寻了个最佳的位置站好,初语眯了眯双眼,身子如小鹿,轻盈地腾空一跳,手中的石子也如箭般飞射出去,直直地击向那叶柄与枝干关节相连之处。
中了!
可是,力度好似不够,那被打中的叶子在墙上晃了晃,又继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非常之鄙夷!
“哐当!”石子落在地上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显得格外地大,格外地响,把初语吓了一大跳。
他立刻停止了一切的动作,机警地环顾四周,还好,还好,没有任何的异动!
静静地等待了片刻,他扔出了第二枚石子,这次,他加大了力度。
一株叶片飘飘悠悠地落下。
初语大喜过望,宛如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舒心的笑意。他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喜滋滋地捡起那片叶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犹如得到了人间至宝。
这株普普通通的叶子,在外行人眼中,它只不过是一株杂草,没有任何的价值,平凡得,人们看了第一眼,决不会再去看第二眼。可是,在真正懂行的人眼中,在它毫不起眼的平凡外表下,却掩盖着它作为稀世珍宝的真正内涵。
初语高兴地亲吻那片叶子一下,将那叶子小心翼翼地收在怀中,在地上寻到了那两颗石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砸叶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