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日，出了南直隶，进入山东地界。渐渐趋近于北方，旅途所见渐渐荒芜。事实上今年便是金陵也面临大旱局面，山东，河南，山西等地的蝗灾蔓延到金陵，城外的灾民多了许多。乐文谦原本还打算将几女留在金陵的心思彻底淡去。整个大明风雨飘摇，金陵安能独独豁免？
许多村庄不见炊烟，却见大群大群的乌鸦从一个个荒寂的村庄里飞出，扯着难听的“哑哑”声飞向远方。
将近午时，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正午的太阳毒辣辣的恨不能将人烤脱一层皮去。乐文谦四处看了看，左右一片旷野，没有密林，也没什么突出的山头，倒也无须担心起义军或者是一些专门打劫过往商户的强盗出没，当即令众人休息。
这一路行来，乐府上下愿意跟随着前往京师的仆人十三人，加上乐文谦，柳月英，甄琰，吴芸儿，柳如是，董小宛，顾媚，李香君七女共计二十人。加上刘士祯特意送来的三十军士，一路五十人倒也算是个不小的队伍。
在附近寻了颗大树，几女从车厢里出来，坐在车中并不通风，着实有些闷。
“相公，还有多远啊？”柳月英取了些水，递给乐文谦，一边问道。
几女之中唯有柳月英见识差些，虽然早听吴芸儿说了路途需要二十余天时间，但真正行走起来才意识到路途的遥远，一路上已经问了不下四五回。
乐文谦喝了水，在柳月英微微见汗的脸颊上轻轻摸过：“还有一些一些时候，今天赢了吗？”
乐文谦早想到路途遥远，深恐几女路途颠簸无趣，是以准备了些扑克，麻将供几女消遣。麻将古已有之，称之为马吊，柳如是，董小宛四女平时虽多谈论诗词、曲艺，但是对这些玩乐物事也是极为熟悉。吴芸儿，柳月英不懂，乐文谦索性做了副扑克，让柳月英，甄琰，吴芸儿玩斗地主。
沿途几日时间颇为太平，一些仆人，士兵们夜晚休息时候对斗地主极感兴趣，加上一些纸牌携带便捷，制作容易，很快在小队中流传开来。
“又是琰儿妹妹赢了。”柳月英皱着鼻子，于成熟风情中露出些小可爱。
乐文谦不由笑了笑，只见这时候吴芸儿也走了过来，一副被受打击的模样：“文谦哥哥，琰儿姐姐欺负人家！”
不用想，乐文谦便知道吴芸儿定然也是和柳月英一样被甄琰赢了个干净。甄琰自由学习经商，对计算非常有心得。斗地主不过五十四张牌，刻意去计，不敢说将所有的牌都记下，几个七八成却是足矣。这样下来，柳月英，吴芸儿相当于明牌打，怎能不输？
“文谦哥哥？”吴芸儿忍不住拉着乐文谦的胳膊摇晃起来。吴芸儿本身在官户人家长大，自幼受宠，虽不刁蛮，却也多少有些小娇蛮，加上和几位姐姐在一起，吴芸儿是最小的，性子里虽然有几分小娇蛮但更多的是娇憨，几位姐姐都十分喜欢她，吴芸儿性子里撒娇的一面彻底表现出来。
“行，晚上相公帮你。”
吴芸儿顿时欢喜起来。
“相公，你可不能偏心。”甄琰也走了过来，扭着腰肢，款款动人。
“相公怎么可能偏心呢？”乐文谦笑道，只见另外一辆马车里柳如是四女也走了下来，一时间莺莺燕燕，好不撩人。四周众人顿时瞧了过来，尤其是那些士兵。不过顾忌着乐文谦，总是偷偷的打量。这些士兵都是从金陵来的，对于秦淮诸女的名声自然是早有耳闻。当日花魁大赛上见过一次，当即惊为天人，现今能够近距离看到几女，每一次莫不是被几女的神韵迷住，难以自拔。
“相公，他们真讨厌。”吴芸儿忍不住嗔叫了起来。其他几女也是目光中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谁让你们太漂亮了呢！”乐文谦笑道。这种情况太正常不过了，一个美女的回头率就相当高，而七个大美女在一起，那回头率自然更高。这是人的天性使然，谁也阻碍不了。再说了，这些个士兵们眼神中虽然有迷恋，但是却没有下流的隐晦目光，乐文谦倒也不至于动怒。
几女忍不住同时嗔了乐文谦一眼。乐文谦这样的回答和普通士子的回答完全不同，若是其他士子只怕早已经不满的呵斥，亦或者让她们返回车中或者蒙上面颊。相公的回复不同寻常，但却让她们感觉心里很开心。相公说话行事似乎总不同于其他人，几个女子心里面完全忠贞乐文谦，自愿为相公遮住美丽的容颜，但是被人关注着，被人用迷恋的眼神看着终究是对自己美丽的一种称赞，心里不免有些小开心。
吃了饭，几女复又返回车中稍稍休息。
车队再次起行。
这一次，乐文谦直接北上，不曾走些弯路。随着蝗灾的蔓延，整个山东赤地千里，即便绕路远行也不过是从一个灾区进入另外一个灾区。
走了几个时辰，前方是一片树林。只见那树林看似颇为茂盛，但是走进了才发觉大树的树叶已然被啃噬一空，留些粗密的枝枝桠桠，似乎述说着曾经遇到的遭难，看了令人心酸。更令热骇异的是在那树下躺着几具尸身，浑身****，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似是饥饿而死。
本打算在这里休息，但乐文谦深恐几女害怕，当即令车队再往前行走些路程。不料这一路上，这片密林中尽是些饿死的百姓，各个裸露身躯，显然那些衣衫被其他活下去的百姓们搜刮走。生来赤条条，死去亦成了这局面。
这一走，足足走出十里路程，天色渐渐黑了，不远处是一个小山丘，密林依旧向前蔓延着，夜晚的凉风吹来，吹不动厚重的树枝，只是吹起许多黄沙，打在人脸上，带着些怪味，令人作呕。
几女早已经看见了些尸身，躲在车中，早没了玩牌的兴致，且行且走，心里也满是阴霾。今年蝗灾遍及山洞，河南，山西，陕西，两京。金陵富庶之地，尚且受灾，不知京城如何？本是能够陪着相公的欢快心思也因为这糟糕的环境变得阴霾起来。
“乐公子，不能再往前走了。”一个军士过来禀告道。
军士共计三十人，其中五人作为伺候前方探路。此时已然传回了消息。
“前往依旧是绵延不绝的密林，而且都是欺负，车马难行。”
乐文谦当即下令就地扎营。去岁前往京城的时候一路上还有些驿站，客栈可以休息，但是这次起行，短短一年时间，路上的驿站，客栈破坏殆尽，唯有于山林间，莽野处歇息，无端端多了许多担忧。乐文谦不得不谨慎小心些。
篝火点了起来，这里地处一片小丘的顶端。四周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可以最先察觉到，其次防雨。
刚刚准备了晚餐，雨水便铺天盖地的打了下来。
乐文谦连忙在几女的召唤中躲入马车。这些日子，乐文谦和众军士亲近着，多数时候是和这些军士们在一起，吹牛聊天打屁。纵然这些军士是刘士祯派来护卫他的，但是颐指气使，一旦遇到些危急这些军士岂能舍身救助自己？是以乐文谦完全不顾自己状元公的身份和军士们待在一起，像是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口骂人。这也是这些军士们面对柳如是等美娇娘没生什么坏心思的原因。
“相公，这一场雨水若是能够早些下来就好了。”乐文谦上了马车，柳如是顿时叫了起来，一副哀民的神色。这辆马车颇大，几女加上乐文谦完全坐的下，吃饭的时候几女都在一起，夜晚陪着乐文谦聊一会，而后便返回其他马车休息。到了晚上这辆马车是不住人的，甚至于稍稍遭遇些危险这辆车也会空出来。乐文谦专门这般设计，若是遇到贼人这两马车定然第一时间被贼人作为偷袭目标。
其他女子听了这话也是唧唧咋咋说了起来。自从经历蝗灾之后，百姓们这才意识到许久天未雨，金陵只怕今年要面临大旱局面。此刻依然是七月份，将近秋收时候，这个时候下雨，可怜那一二勉强存活下来的庄稼岂不是要被雨打风吹去？
对于柳如是这关爱苍生的性子乐文谦早已了解。不由轻轻刮了刮柳如是的小鼻子：“有些事情上天注定，我们这些凡人是奈何不得的。有些事情也操心不得。”
柳如是却又是一叹：“天注定？其实若是官员对百姓多些关爱，纵然上苍降下些惩罚来，百姓却也不至于背井离乡，客死异地！”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乐文谦微微一叹。
柳如是脸上现出些羞赧神色：“相公，如是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也做不得，却偏偏要慨叹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