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公子，乐公子？”柳如是见乐文谦愣住，面色更添几许羞红。下意识的用纱巾半掩面庞。不知有多少登徒浪子垂涎自己相貌？平时心头着实厌恶，但今日乐公子这般瞧着，柳如是却感觉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欲遮而又欲露的感觉。
“这是最后的梦；可惜是最短的梦！黑暗重复落在我们面前，我们看见傍岸的空船上一星两星的，枯燥无力又摇摇不定的灯光。我们的梦醒了，我们知道就要上岸了；我们心里充满了幻灭的情思。”忽的，朱先生文章《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最后的句子划入脑海，眼前柳如是那本就似真似幻的面颊顿时飘忽不定，似是谪仙欲重返天庭一般，乐文谦心神突然恍惚起来，生恐这谪仙飞去，身子陡然坐直，一把将对面的柳如是双肩揽住，随后手臂发力，顿时将柳如是抱了过来，双唇重重吻了下去。
“啊！”一旁伺候的小怜儿顿时惊呼起来。
突然被乐文谦包住，然后红唇被堵，一股热气传来，身子不由一醉，从未感受过这等温暖，听到小怜儿的惊呼声，心神顿时清明过来，发觉自己被乐文谦抱入怀中，红唇失守，羞愤之情涌入胸怀，双手用力将乐文谦推开。
一股巨力将自己推开，身子“砰”的一声撞在身后的阁子木板墙上，生后的撞击让乐文谦清醒过来。瞧见柳如是一脸羞愤，眼神中垂泪若滴模样，心头一颤，糟糕，刚才自己做了什么？
“噌”的一声，一柄利剑被柳如是拔了出来，剑光清冷，剑身横在乐文谦身前。
“我……”乐文谦想要解释，却见柳如是双眸顿时淌出泪水，真幻的脸颊布满忧伤，乐文谦心灵不由一痛。
“我杀了你！”长剑探出，却又突然停住：“出去！”柳如是突地尖叫了一声：“出去。”利剑指着乐文谦，急剧的颤抖着，脸上眼泪簌簌而落。
“出去，登徒子。”小怜儿径直大骂起来。
乐文谦张开欲说些话，长剑突地探出，横在乐文谦脖颈上：“出去！”柳如是悲愤道，一双眼睛已经通红。
乐文谦叹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此时说什么话都不合适，柳如是没有直接杀了自己已经算是幸运了。走出小阁子，此时尚且在湖心，想到柳如是不愿意看到自己，乐文谦索性一个猛子跳水中，往岸边游回去。
游出数米，乐文谦回过头来，瞧着不远处那忽明忽暗起来的花船，灯影下美人身子微垂，似叹惋，似垂泪。美人卷珠帘，深坐蹙额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柳如是之美倾国倾城，乐文谦想到柳如是一生不由又是一叹。年少时在青楼卖艺，虽名声极大，卖艺不卖身，交游无数学子名生，但却是少有的女丈夫，心怀大志，纵然是那才学极大，而且真心喜欢她的钱谦益也面临诸多考验才报的美人归。后虽然以正室身份嫁给了钱谦益，但钱谦益却因此而受到当时许多名士嘲笑，柳如是亦是心中凄楚。后来劝夫自杀殉国，丈夫钱谦益却投降清朝，其后二十余年郁郁寡欢，忧郁逝去。
渴望一睹柳如是真容，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曾想自己也有这般孟浪的一日。回想起刚才那情景，依然不由有些沉迷，夹杂着朱自清先生那优美而忧思的文章，加上历史的穿梭重载，焉能不醉？
回到岸边，尚有许多游人在江岸，徘徊，忽然集体往岸边涌来，乐文谦微怔，回头瞧去，却见花船往岸边划来。
忽的，花船不再向前，只见一团黑色东西从船上扔了出来，慢慢飘在水面上。随即花船远去。
乐文谦苦笑，爬上岸，只见马六牵着乌啼马守候在岸边，瞧见乐文谦上岸，大喜，连忙冲了过来，乌啼马亦是嘶叫一声，头颅在乐文谦脖颈上轻柔摩擦。乐文谦笑笑，头部也和着乌啼马轻轻摩擦起来，想到是乌啼马救了自己，乐文谦本就喜欢乌啼，此时更是喜欢。瞧着四周书生瞧见花船远去，一个个叹息模样，乐文谦微微一想便明白了柳如是的想法，许是担心自己溺水吧，是以划船打捞，但见自己游在水中，想到自己会水，是以不再追赶，而心头愤怒之下将自己之前那一身换下的湿衣衫扔下船。
想到之前上船是为了换一身干洁衣衫，不料回来之后还是一身湿漉漉的，乐文谦牵了乌啼马，叫了马六，赶快离开，冷风吹在身上，冷的厉害。
花船上，小怜儿瞧着小姐手中拿着一件湿衣衫翻看，这才发觉原来小姐没将乐公子所有的衣衫都扔下去，不由一笑：“呀，小姐，那乐公子的衣衫还在船上。”怜儿忽的叫了一句。
柳如是闻言面色一怔，随即发现小怜儿指的就是自己手中拿的这件，面色顿时羞恼起来，啐了小怜儿一口：“小丫头你懂得什么？”
“是，小姐刚才还怒气冲冲呢！”
“你这小丫头懂的什么？”柳如是面色又是一红，平时这小丫头看似来羞答答的，也就是自己知道是个鬼机灵丫头，只是见的世面少了些。想到这里，心头的羞恼顿时散去，怔怔的瞧着小怜儿，小怜儿以后的命运又是怎样的呢？像是自己这般吗？那乐公子……哎，柳如是轻声一叹，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熊？他不也是吗？这次来南京府是来应考的，会不会太过因为狂傲而招惹小人嫉恨呢？
小怜儿见柳如是不时叹息一声，也知道自家小姐心思，悄悄退了下去。
“公子，您这是？”走了街市上，乐文谦牵着乌啼马，马六背着行囊，忍了许久，忍不住还是将心头疑惑问了出来。不是被柳小姐邀请上船了吗？怎地现在却又湿漉漉的游水回来？柳小姐怎地不将公子送回来？
乐文谦哪里肯将船上尴尬事说出，咳嗽一声，老爷的威严顿时散发出来，马六顿时不敢吱声了。
顿时，两个人紧闭着嘴巴，无声的往前走，唯有乌啼马偶尔发出一声响鼻。
“公子，前面有家客栈。”走了一会，马六叫了起来。
乐文谦也瞧见了，牵了马往客栈行去。这时候乐文谦只想着赶快住下，让店小二烧一盆子热水，好好暖暖身子。
“哎，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已经满了，您往前走走。”尚未进门，店小二便叫了起来。
“什么，客满了？”马六不满的叫了起来。
乐文谦微微皱眉，对那店小二微微点头，牵了马往前走。还有一个月时间就要乡试了，整个应天府的秀才都汇聚于此，一些人早在两月前便赶到这里，客栈自然客满。倒是忘记了这点。
两人继续往前走，虽然已经是亥时三刻左右，但街市上还算热闹，游人依旧不少。
连续问了几家客栈，都是客满。马六脸色有些焦急，哪里看不出自家公子冷的身子打颤起来，虽然披了干燥的衣衫，但是里面湿漉漉的，依旧冷的厉害：“公子，要不您先寻个店铺吃些热酒，先暖暖身子，小人去寻个客栈。”马六很是焦急。
“好！”乐文谦道。确实是冷的厉害了。喝点热酒确实能够去寒。
马六连忙去了。乐文谦见附近就有一间小酒店，连忙牵了马过去。
“公子，您要来点什么？”小儿连忙迎了出来。
乐文谦左右看了看，酒店由五六张桌子拼成，现在仅剩下一张桌子空着。乐文谦连忙走了上去，坐下，叫小二上酒。热酒入肠，顿觉一股温热从腹部散发出来，刚才的寒意顿时消散了许多。
两壶酒饮罢，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身上寒意已经去了许多，只见马六垂头丧气的回来。
见马六垂头丧气的表情，乐文谦便知肯定是店铺都客满了，心里无奈一叹，或许自己真的要夜宿破庙了，随意又是一愣，或许现在破庙都已经注满了，须知贫瘠的书生数目可不少，自己这来的着实迟了些。
向店家要了几坛酒，晚上若是无破庙栖身，只能露宿野外，那么只能靠这酒水来驱寒了，明日白天便自己动手搭个简易房屋。
取了酒水，就欲出门，忽的五六个书生走了过来，便走便大声说着话，一人大叹着可惜。
“可惜，可惜！早知你们能够见到柳如是柳姑娘，今日还读什么书？”
“哎，要我说可惜的是向兄，虽近在咫尺，却毫无……”
话未说完，已经被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打断：“小弟能够寻回一条性命已经算是大幸，其他病无所求。”
“向兄倒是洒脱，只是那柳如是柳姑娘果然人间绝色，虽然纱巾蒙面，但那绝美风姿岂是一卷纱巾可以遮掩的？倒是不知那位乐公子是否见到了柳姑娘真容，不过能够柳姑娘邀请入花船，纵然未见真容又如何？似我等能够与柳姑娘近距离一语已经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乐文谦已经看见，这几人正是当时自己救的落水书生一拨人，那落水公子此时就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