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婆看着面前之人,毫无意外之色。
“没想到,你会做这样的决定。能告诉老婆子原因么?”
凌阳自嘲,“婆婆何必明知故问!这不就是婆婆想要的结果么?”
“呵--老婆子是真心欣赏你这个小子!”龙婆难得正色,“也是,那人的子孙到底还是不平凡的。”
明老头好似有所触动般地叹了口气。
凌阳虽未不解龙婆口中的‘那人的子孙’,但现如今,还有必要再纠结么?
他的职责,守陵人!说出来,可能无人知晓,他和师傅守着凌阳山,其实是守着幽冥一族的陵墓。这在他见到妃岑取出幽冥令的那一刻便已经确定了,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师傅说的不错,他在接受成为这一任的守陵人之际,便已是注定!
“现在已酉时已过,不消亥时便可见到月光。今晚会是个月明清晰的日子,在这谷内,也就今天才能看清月色。”龙婆似是感叹道,“小子,一起坐下喝一杯怎样?”
凌阳颔首,径直坐下,明老头难得细致地为他布起了酒菜。
青莲远远地望着庭院中的三人,他不明白师傅的所作所为,如果那晚他没有跟踪越笙,或许他会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可他至今仍旧想不明白,师傅为何要这么做!
越笙瞧着青莲那一副纠结的模样,不禁暗恼,“怎么?心疼你的丑儿了!”
自那之后,他便对他保持着一股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姿态,可偏偏透着一股去不掉的疏离之气,让她异常难受。
青莲瞥了眼越笙,并未吱声,越过她,往师傅的密室而去,师傅吩咐他必须在亥时之前将密室布置好。蓦地,那面壁画在他脑海一闪而过,呵呵,不会的,一定是他想多了……
“不染--”越笙见着他不搭理她,兀自气得一跺脚,随即又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凌阳无声笑着,他还记得那时妃岑刚刚上山,他就琢磨着,这孩子是怎么过来的?长成这般安静、淡漠!他心里可想逗她了,只是不敢!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见面的机会其实并不多,前半年还好,隔三差五的还能一起吃顿饭,聊聊家常,可后来的一年多,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可偏偏,他就把她刻在了心上,怎么抹也抹不去。
那时他随她下得山来,那么沉痛的岑儿是他从未料想到的,他莫名的心痛!
一路下来,他也知道,她的心中也是有他的,舅舅也好、兄长、朋友也好,她说他对她很重要,这就够了,本来,他就活不过三十岁,现在这样,不是更好么!还能救回另一个对她重要的人的性命,这对他有限的人生来说,足已!
或许,等待时间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漫长的,但对于凌阳来说,这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眨眼便过去。朦胧的月色隐隐还是能看到,果然如龙婆说的,今晚是个例外。
凌阳一路跟着龙婆明老头来到了这间位于山洞中所谓的密室,最显眼,正是那可以填满双眼的奇异壁画。
“神奇吗?”
“嗯,世间万物总有我们未曾听过或没见过的。”
“看来,你是透悟了!”
凌阳浅然一笑。
一旁,青莲捧着一个方形的略显古旧的象牙色玉石盒子放到壁画前的祭台上,眉心一直就没有松开过,“你确定要这么做,不怕她伤心?”
青莲到底没能忍住,就算师傅在跟前,有些话他亦是要说出来。忽略了越笙愈发难看地面容,继续道:“你应该知道,她,很重视你!”
“谢谢!只是我本就活不久,以后有你在,我放心。”
凌阳一眼便看出了这个男子的深情,或许他们现在都没发觉,但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婆婆,开始吧!”越晚他越不能安心,妃岑的玲珑心绝对是七窍玲珑新。她很快就会想通各中关节的。
“好,既然如此,我们,开始吧!”
明老头身形微颤,蓦地转过身,略显悲伤的身影消失在洞口,他还是没有勇气亲眼目睹这一切。
为了她,他不能阻止!
当那把尖刀划开胸口的时候,凌阳是麻木的,他在刀上抹了麻沸散,他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那种痛,现在这样很好。
看着他自己的血缓缓流入地上的符文中,他略微有些恍惚,求求你,快些注满那个一丈宽的符文池,他的身体还是太弱了些,他已经开始站不稳了,只得缓缓跪坐下来,快了、快了!还有一点,在坚持一下就好!
青莲望着那抹纤弱的身影,莫名悲痛!
就在凌阳支撑不住就要倒下的那一刻,一抹纤细的身影冲了进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会好好的!”
妃岑撕开了那张伪善的面具,轰然大哭。
凌阳走后,她愈想愈觉得蹊跷,亥时不到,她便觉得心口莫名阵痛,或许,他们之间真的存在着某种牵绊,她花了一个时辰,竟然让她找到了这个山洞。
自是一进来便见到了凌阳流尽心头血的模样,她无法镇定。
“你、知道的…我的、身体、身体本就……”
凌阳苍白的俊颜上始终挂着那温和的笑容,就那么看着妃岑。
轰然一声!
壁画上光华骤现,正中央的一块神奇打开,一颗剔透的果子轻轻掉出落在了盒中,龙婆急忙上前将盖子盖好,继而兴奋地看着墙壁上的变化。
青莲上前轻轻拍上她的肩头,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出口,只是忧伤的看着她。
妃岑仿佛是被惊醒了般,猛地甩开青莲的手,狠狠的盯住他,从袖中掏出一被锦帕包裹住的物件恨恨朝他丢过去,正砸在他的胸口,落到地上,叮铛间碎了,正是那块墨色玉玦。
妃岑不知何来的力气,或许凌阳本来就瘦弱的身体并不重,反正妃岑就那般抱着他的尸体离开了山洞,连那千年百忧果也忘记了拿走。
青莲静静地只看着那碎了的玉玦,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自懂事起便不离身,那年他却留给她。
他缓缓蹲下身,将碎成了两半的玉玦放在那方锦帕中紧紧握在手中。
岑儿,你可发现过玉玦的内侧刻着他的生辰八字?可曾玉不离身?
越笙自是认得那块玉玦的,她连碰一下都不行,没想到竟是给了她,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如今,玉碎了,人,又将如何?
青莲脸色沉默的拿起祭台上的玉盒,转身就走。
龙婆只顾着那副成型的壁画,早已顾不及青莲等人的动作了。
青莲走至洞外,只见明老头正呆呆地望向远处,他不理不睬地越了过去。
“那东西,在打开盒子的半刻中内必须放入伤者的口中,入口即化,否则就没效了。”声音沙哑略显疲惫。
青莲闻言顿了顿,继续前行。
妃岑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将凌阳带回院中的,阑舒等人一见如此景象,便已猜到了原委。
阑舒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凌阳跟前,低泣不止。
妃岑又恢复了那冷莫的样子,自是疏离之气更加明显,她现在很累很累,可是她 还不能休息,她还有事情没做完。
青莲进来的时候,只见到一片大火,妃岑等人就那么或站或跪在大火前面,那是在火化凌阳。
妃岑不想让他留在这个不净的尘世腐烂,火化是最干净的。
青莲将玉盒放在阑舒面前,“这果子入口即化,但必须在打开盒子半刻钟内给人服用。”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便又离去了。
或许,妃岑根本不愿搭理他,这是他落荒而逃的理由,他怕自己承受不了。
凌阳,你说,有我你放心,可我还有站在她身旁的资格么?
阑舒抱着面前的玉盒,只想好好大哭一场,其实,幽海所有人中,她才是和凌阳最为熟悉的,山中那两年,师祖爷、主子陪不了她,身边的就只有凌阳!
火灭,妃岑细致地将凌阳的骨灰装入玉瓶中交给阑舒。
“上善,请你带着他们回去见师祖吧!”
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天幕子,还有她的小娘亲。
其实,看着上善阑舒带着凌阳的骨灰离开冥谷,她的心中在呐喊,疼痛不已!
抚了抚那个挂在手腕上小玉葫芦,妃岑轻轻笑了,这是她将凌阳左边的第二根肋骨烧制而成的。
凌阳,如果你也能转世重生,希望你会健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