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美丽买了罐头、铁盒饼干、糕点还有几尺羊毛呢子布料。夏晓放寒假了，明天要去外婆家，这些是叶美丽买给李老太的礼物。
夏楠趴在行军床下面玩着夏慕白给他做的木头枪，叫他吃晚饭，也不出来。
“不吃拉倒，饿死你。”叶美丽没功夫去哄他吃饭。
夏晓知道小孩也想跟着她去外婆家，可是一想到舅妈那个人，她要再带个“吃闲饭”的去，徐珍非要闹个人仰马翻不可。
“楠楠，吃饭了。”夏晓捧着饭碗，扭过头叫他。
小孩窸窸窣窣的在床下爬着，露出半个脑袋，用幽怨的小眼神望着夏晓，整天风吹日晒的，他的小脸斑斑驳驳的，看起来脏兮兮的，其实是小脸起春了。
这样的眼神让夏晓想起外婆家的老猫，每次外婆跟舅妈吵架，受伤的都是老猫，躲在角落里舔伤口疗伤的老猫，看起来就像夏楠现在这样。
“爸，要不让楠楠跟我一起去？”夏晓受不了小孩的眼神，望向夏慕白。
“那别待太长时间，过个三五天就回来。”夏慕白扒了口米饭说。
“咚——”的一声，小孩因为太激动，脑袋撞到了床板，他“嗖”的一下从床底蹿出来，手脚并用的爬到椅子上，椅子是夏慕白为他特制的“小孩椅”，现在他不用再半蹲在椅子上吃饭，直接坐着就能轻松的吃到饭。
“狗爪子，洗手去。”叶美丽一声呵斥。
夏楠不太爱讲卫生，晚上夏晓拉着他洗脸，他高高的仰着看起来脏兮兮的小脸，夏晓用热毛巾帮他擦脸，怎么擦那块“脏皮”也擦不干净。
夏晓给自己擦了香喷喷的“孩儿面”，也帮小孩擦了，夏晓是个爱讲卫生的小孩，或者说她有点臭美，她头上戴的蝴蝶发卡是最新款的，鞋子也是最流行的样式，夏晓喜欢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夏晓坐在梳妆台前边泡脚，边揽镜自照，梳妆台也是夏慕白给她做的，还有精致的首饰盒，首饰盒里放着她扎头发的皮筋，还有几个蝴蝶发卡。
小孩站在她后面，拿着木梳子帮她梳一头长发，他喜欢帮夏晓梳头发，而夏晓刚巧喜欢别人帮她梳头发，可舒服。
“水不烫了，洗脚。”夏晓对着镜子里的人说。
夏楠不喜欢滚烫的热水泡脚，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洗脚，不舒服，他拧了拧浓眉，最后再帮夏晓梳了二十下头发，然后不情不愿的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脱了鞋子，先用一只脚试水温，“烫——”他触电般的缩回脚。
水都快凉了，夏晓弯腰一手按住他的两只小脚丫，将它们按进水里。
“痒——”小孩咯咯的笑着，他的门牙掉了一颗，一个月前跟小区里的小孩打群架打掉的，一群小孩揍他一个。
小孩被人揍成了一个猪头，其他孩子都被他打哭了，他愣是一滴泪没掉，夏晓发现夏楠是个特别坚强的小孩。
小区里的几个家长预言，不久的将来，小孩将会步他亲爸的后尘，进监狱吃牢饭，还有人预言，小孩将来会吃一颗花生米（挨枪子儿）。
夏晓不喜欢别人这样说小孩，她给他定了规矩，不许他再打架。
“他们要先打我呢？”小孩当下就提出质疑。
“告诉家长。”夏晓这样回答道，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思想觉悟很高。
电视机放在夏慕白和叶美丽的房间，叶美丽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织毛衣，她买了羊绒线，先给夏慕白织一件毛线衫，剩下的再帮夏晓织条围巾和手套。
夏慕白坐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边喝茶边看电视，他们看的是《雪山飞狐》。
房门推开一条缝，夏楠自带小板凳溜进房间，坐在墙角睁大眼睛看。
“小崽子，你看得懂吗？”叶美丽笑问道。
夏楠不怎么看得懂，趁着广告的时间，他溜回夏晓的房间，嘴凑到夏晓耳边，低声告诉她刚才演到哪里了。
小孩说得颠三倒四，夏晓听得更是云里雾里，大概一猜，夏晓隐约能猜出剧情。
现在是寒假，她要想看电视，夏慕白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夏晓太想当个好孩子了，生怕爸爸不喜欢她，然后再送她回外婆家，一住就是几年，她虽然喜欢外婆，可是更想跟爸爸一起住。
所以六岁的夏晓在爸妈面前总是表现得特别乖巧，特别懂事，像个小大人一样。
广告结束，夏楠再次去打探剧情，他有些犯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睁大眼睛看电视。
十点半电视剧结束，夏楠去了夏晓房间，夏晓掀开被子，让他钻进被窝里。
“演什么了？”她轻拍着夏楠的后背，有些着急的问。
“那个尼姑啊，尼姑……”夏楠呢喃着，他只记得一个光着脑袋的尼姑，其他都没记住。
尼姑是袁紫衣，“袁紫衣怎么了？”夏晓问。
“尼姑，跑，了。”夏楠嘟哝一句，彻底的睡过去了。
叶美丽送两个孩子上了长途客运车，夏楠个子矮不占座，他跟夏晓挤在一个座位上，能省一张车票钱。
“到了不要乱跑，就在车站等着大人接。”叶美丽拍着车窗，大声说。
“知道了，妈妈再见。”夏晓脸贴着窗户，跟叶美丽挥手。
夏楠张嘴在车玻璃上哈气，手指在上面涂鸦着。
叶美丽目送着大巴车驶出客运站，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撞了一下她的肩，“过来。”司徒雄压低声音说。
叶美丽有些发懵，司徒雄被判了四年，夏楠一岁半的时候，他进去的，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难道是逃出来的……
叶美丽左右环顾一下，然后低着头跟上司徒雄。
司徒雄肩膀很宽，古铜色的肌肤，一双桀骜的剑眉，五官棱角分明的，司徒雄原本是街上的混混，叶美丽的爸是钢铁厂的老干部，叶美丽千挑万挑，从二八少女挑成了大龄剩女，最后挑上司徒雄这么个混混，不为别的，就为司徒雄这张迷人英俊的脸，还有他身上散发的痞气。
靠着岳父的关系，司徒雄进了钢铁厂，岳父一死，没人再给司徒雄面子，其实倒卖钢铁的又何止司徒雄一人，该他倒霉。
“你逃出来的？”走到没人的地方，叶美丽低声问。
“立了一次功，提前释放。”司徒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烟，划了一根火柴，微微偏头，点燃嘴里的烟。
叶美丽以前最喜欢看他点香烟的样子，很迷人，后来看到一个香港明星周润发演的许文强，叶美丽觉得周润发抽烟的样子，完全是模仿司徒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