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额娘最近越来越滋润了?”日理万机的乾隆大帝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皱起英气的眉毛。
妤心口齿伶俐的解释,“照我看啊,额娘在杭州过的可好了,总是笑嘻嘻的,每天心情都很好!”
假的吧?弘历第一个就是这样的反应。“不会是故作欢颜强颜欢笑吧?”他要是没看过以前额娘为皇阿玛那形容消瘦的样子,指不定就相信了。
妤心疑惑的看着他,“额娘很好,真的很好,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直接甩掉了手里的笔,弘历跳了起来。“不行,朕得亲自去看看她。”都几年了都几年了,呆在杭州怎么都不肯回来,杭州就那般的好,让她根本就忘记京城还有儿子女儿?
“皇上!”妤心直接不给面子的翻翻白眼,“额娘走之前有说过你不许去杭州找她!身为皇上不能随意离开京城!”
弘历勾起一个奇异的笑容,“先让那帮大臣稳住几天,朕先去杭州,等消息传到杭州,朕也已经到了。到时候就说是巡游江南便是了,皇爷爷生前不就做过嘛!”
“皇阿玛就没做过!”何止没做过,就连额娘在那的时候都不晓得去寻个借口看她去,让她白白伤心难过。
妤心想了想,心思也松动了,毕竟可以趁机走走,放松心情嘛……每天都混在京城这么一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她总是觉得太累了。
“唉,那弘昼要一块去么?”妤心睁大眼睛问。
弘历身子顿了顿,“他想去就一块去吧!”
奇了怪了,从小感情就好的两兄弟吵架了么?怎么这么别扭的语气。“那好,等会我就去弘昼府里问问他去。”顺便问问两人这是怎么了!
终究妤心都没从两兄弟身上问出些什么来,去杭州的一路上三人就陷入了奇异的氛围里。弘昼总是一脸委屈的样子,但是若真的要去问他些什么又问不出来。而弘历,明明很关心这个弟弟,却是一脸高傲的不理你就是不理你的样子。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巴不得早点到了杭州去。
终于到了,妤心正想去敲门,却被一脸神秘的弘历给拦下了。三人只是寻了一家不远处的客栈住下,第二天就坐在二楼能看见宁宅的地方三人继续氛围古怪的吃着中饭。妤心一边忍受这两人的脾气,还一边寻思着弘历干嘛奇奇怪怪的浪费时间在这里。
蓦然,妤心奇怪的瞪着弘历紧紧握着杯子的手,甚至连手指发白都不自知。妤心错愕抬头,竟然看见他一脸震惊、愤怒的看着窗外,正想开口问,不想弘昼也注意到了,当下不管两人还在冷战,一把就抓住了弘历的手,着急的问,“四哥,你怎么了?”
弘历一把甩开了弘昼的手,依旧是那震惊不已的模样,受伤的大喊,“别管我!”
顿时把妤心和弘昼都吓住了,弘昼更是红了眼睛讷讷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早就应该习惯了四哥这种喜怒无常的脾气才是,也唯有额娘阿玛在的时候他才会收敛些许。
弘历自己跑回楼上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刚刚他看见了什么!那十指交握的两人,他怎么都不会错认!尤其是那男人的面孔,是他曾经朝夕相处二十多年的面孔!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甚至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那人竟然……那两人竟然连他也瞒着?
他心里难受,缓缓蹲下身子,有些茫然。“四哥!”弘昼柔软细细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弘历只是缓缓转过去看他,眼睛里一片茫然,弘昼看着他模样,虽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也跟着他难受。走过去环了他在怀里,蹭着他问,“四哥,到底怎么了?”
“小昼儿,你说额娘为什么要来杭州呢?”弘历突然开口问道。
“咦,自然是在京城呆的不开心啦!”他牢牢的记得四哥曾经给他解释过的。
弘历冷冷一笑,“那如果我说她是为了跟皇阿玛两人独自逍遥在一起呢?”
弘昼听了大惊,“额娘殉情去陪皇阿玛了?”
弘历大怒,“殉什么情!”心里无缘无故的涌起一阵烦躁。“起来,跟我走!”
“四少爷?你怎么来了?”莫语看见弘历与弘昼的时候显然大吃了一惊,却还是镇定的问安。
“我额娘呢?”弘历依旧一脸淡淡的表情,看在莫语和弘昼眼里却是奇怪不已,照理说……不是应该很开心才对么?
“阿语姐姐……夫人又和四爷出去玩去啦?人怎么又不见啦!”还没等莫语回答,莫怜唧唧咋咋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莫语心里哀叹,这个莫怜,就张年龄不张脑子。不过话又说回来,谁晓得这位主会一声不吭的就从京城来。
当下清咳两声,莫语依旧保持着一张冷静的脸说道,“夫人刚刚同人出去游玩,晚饭时候应当就会回来。两位少爷要进去等么?”
“咦,阿语姐姐,有客人啊?”莫怜正正好这个时候跳了进来。
若是妤心在也好,宁笙筱和莫语都吩咐过如果大小姐来的话,一律少说话!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说。只是妤心不在,莫怜又是在宫外找的,自然不晓得弘历弘昼身份,说起话来也就不当心了。
弘历冷笑一声,“这位姑娘,刚刚说这府的夫人同四爷出去了?”口齿清晰的着重咬在“四爷”两个字上。
没等莫语拦着她,莫怜就一脸高兴的拍手,“对啊对啊……你也晓得四爷啊?”
弘历得了准信,笑的高深莫测,对着莫语说道,“爷今天就坐在这里等额娘回来!”
莫语一噎,主子做事哪有她反对的道理,况且看这位主的情况,怕是知道了些什么吧!当下应声不说话了。莫怜却一脸奇怪的问,“额娘?难道夫人还有个小少爷不成?”
莫语心里一阵气,要不是这个丫头口无遮拦,哪里来这样的场面,挥挥手对着她道,“这里没你事情了,下去吧,不用过来了!”再过来还不晓得会说错什么!
“那莫语也先退下了。”莫语正想走,想着是不是给那两位报个信什么的。却被弘历给及时拦下,“莫语姐姐很久不见,正好跟我们两兄弟聊聊额娘在杭州的情况……不着急走的。”随手端过下人捧来的茶水,食指轻扣桌面,很典型的胤禛式动作。“比如说结识了哪家老爷之类的?”
莫语低着头,轻声回答,“主子的事情莫语不该多嘴,少爷等会自然可以亲自问主子。”
弘历一阵火大,直接摔了杯子到地上,“主子主子,爷就不是主子了?”
莫语眼皮一阵猛跳,指挥着人来收拾了残局,才低声回答,“莫语就一个主子,是先帝亲自放到娘娘身边的。”背脊挺的直直的,她是胤禛亲自放到宁笙筱身边的宫女,无论忠心、身手还是平日里的细节……都完美的将近无可挑剔,她也有足够的傲然去面对这位新任皇帝。
弘历气的快发抖,“好,很好!”他一直都觉得奇怪额娘身边哪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位宫女,现在才终于晓得,竟然是皇阿玛一手布置下的。
莫语垂头不语,依旧直直的站在一边。
弘昼在一边静静听着两人对话,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何况,他也是知晓的,他那皇阿玛在登基前……正是被人称为四爷的!又看了看弘历那明显处于暴怒的状况,他缩了缩,不敢去惹他。又想了想……终于是想明白刚刚在客栈里他那么失态的原因了。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竟是无语。在暴躁的快要爆发的时候,才终于听见外头传来了宁笙筱的声音。
“阿语,快出来……”光是听声音就听出来她有多么喜悦,“阿语……”
莫语朝着弘历微微福身,“奴才出去了。”
弘历也没拦着,只是沉默的跟着她一起出去。就看着宁笙筱一脸笑意盈盈,捧了一个大花瓶回来,“阿语快看,像不像以前我房里那个?”
宁笙筱急着献宝,倒是没看见站在门边的弘历,倒是皱着眉本想让莫语接过她手里花瓶免得她太累的胤禛……先看见了。
“笙笙别拿了,莫语去拿去放着吧!”某位人称四爷的人倒是一脸古井无波淡淡说道。
莫语接了宁笙筱手里花瓶,也是同样平静的回道,“是,四爷。”又朝着宁笙筱低头说道,“夫人,四少爷五少爷已经在府里等您许久了。”
四少爷五少爷?宁笙筱茫然四顾,这才发现了一脸怒气的弘历与一脸惊吓的弘昼。她顿时心叫不好,马上转回去看胤禛,却发现胤禛早就站到了自己身边,拍拍自己的肩膀,“先进去再说吧!”
这气氛依旧让人难以忍受的诡异,莫怜甚至都不敢靠近了,只是小小声问着莫语八卦,最后在她冷淡的眼神下闭嘴。
书房内。胤禛把玩着手里的茶碗,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倒没太大的惊讶!若是真的到他死弘历都没发现,他这个当阿玛的才叫做失败了!
弘历背脊挺的直直的跪在他的面前,不顾宁笙筱和弘昼的诧异,跪在胤禛面前一句话都不说已经很久了。
却没想到他家老子比他还能忍,愣是也是专心致志的看着茶碗的花纹,竟是一句话都不说。宁笙筱与弘昼看着这对父子,也是相顾无言,都不晓得该说什么打破僵局。
终于胤禛坐不住了,站了身子一言不发就往外走。弘历依旧一动不动,哽咽喊了声,“皇阿玛!”
胤禛身子一震,无言叹息。回了身子,轻轻朝他一笑,“你这又是想干嘛?惹你额娘心疼来着?”说道后面一句,竟是难得的言语凌厉!他从来就晓得这个儿子,最会的便是让宁笙筱心疼了,再让他妥协!
弘历委屈的都想掉眼泪了,却只是跪着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字的问,“皇阿玛,为什么要骗儿子?”
胤禛皱了皱眉,“不用喊我皇阿玛,这里本就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弘历一脸受伤,拉着他的袍子,“阿玛!”
饶是胤禛聪明了一世,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只好看着宁笙筱。却不想那个没良心的女人正装着跟弘昼两人研究花几上的雕花,顿时让他好气又好笑。
“好了,起来吧!一个皇帝这么委屈的下跪什么样子!”僵持许久,胤禛还是妥协了,“去擦把脸,再回来陪你额娘好好说话吧!”
弘历顿时破涕为笑,“是!”站了起来才想到另外一件事,“姐姐还在客栈等我们吧?”他有些瑟缩,要是被妤心晓得他根本就是忘记她……
宁笙筱了悟,笑骂他,“不孝子,快点去找你姐姐来呀!”心里却有些拿不定妤心看见胤禛会是个什么反应,那姑娘的脾气可是比这两位都来的大呢!
弘昼弘历两人连忙称是,一齐跑开了去,却都心里邪恶的想着应当给妤心一个“大大的惊喜”!
很多年之后,直到宁笙筱和胤禛都不在了,有天喝醉酒后,弘昼曾经问起弘历过,为什么那时候那么肯定其中有猫腻呢?弘历只是深深看着他,只是喝着酒,却没有做多解释。
如果自己用尽全心去爱的人都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又怎么会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宁笙筱疑惑的蹭着胤禛的鼻子,“怎么这么简单就过去了?我还以为弘历会气的拆房子呢!”
胤禛只是高深莫测的笑,“弘历会明白的。况且……一个皇帝斤斤计较,成什么样子!”说着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曾经怎么样为一些些小事来吃醋!
喂喂喂……那你自己明明也很斤斤计较的好不好啊!宁笙筱默默腹诽着这个心口不一的男人。
好像看懂她鄙视的眼神,胤禛大笑着搂她进怀里,磨蹭着她的耳垂低声笑道,“嗯?有意见了?”
宁笙筱没好气的捶他,“有意见还不行么!你记着,你早就不是皇帝啦!”谁怕你哦!
胤禛大笑,深深感慨不当皇帝都威信扫地了,虽然感慨的一点都不伤心反倒有些雀跃?一边又计较着应该怎样来“重振夫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