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叮叮…叮叮…”
初冬的清晨,笼罩着村庄的薄雾还没有散去,骆家村东头那处青瓦白墙的院落里便传来一阵阵清脆的敲击声。
这是一处两进的院落,依山傍水。屋后的山头不高却显得秀丽,院子大门正对着水波潋滟的青漪河,位置是村里头一等一的好。
院子里,一道纤细的蓝色身影正的忙碌着,一头黑亮的头发简单辫成发辫垂在脑后。
她背对大门弯着腰,身前放了个半人高、合抱粗细的暗红色大圆桶,脚边还散落着不少或圆或方的东西。
此时她正拿着一把小锤轻轻敲着圆桶的边缘,发出一声声的脆响。
院子门口,一个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人看着院内忙碌的身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面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陈妈妈,姑娘又在忙她的那个什么炉子了吗?!”
一个十五六穿着绿色夹袄的小姑娘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笑嘻嘻的问道。一张圆脸机灵又讨喜。
真是好玩儿,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炉子可以当成桌子一样来用的呢!
陈氏听后沉沉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嘛!”
这都好多天了,每天都围着那个什么桌炉转,与记忆中那个娇娇怯怯的模样似乎越来越远了。
想到这里,她愁容满面的开口:“姑娘这个样子可怎么好!”
旁的姑娘平日里不是绣花就是打打络子,再不济也可以伺弄伺弄花草。可自家姑娘倒好,成天鼓捣一些奇怪的物事。她是越看就越觉得心焦,愁得白头发都不知道长了多少。
这让她忍不住怀疑,那真是的她一手带大的姑娘吗?!
“我看姑娘这样也挺好的呀!”
又一个小姑娘走到门口,年纪比绿衣的女孩儿要大一些,显得颇为沉稳。此时手里还拎了一篮子摘好的青菜。
她探头看了院内一眼又道:“姑娘现在一天笑的时候可比从前一月都多呢!依我看您也别担心了,姑娘平安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话得到了绿衣姑娘的认同,点头附和道:“阿朱姐姐说得对,往日呆在宅子里别说多憋屈了,姑娘总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看了都难受得紧呢!”
说到这,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面上掠过一丝后怕的神色。
阿朱听到这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阿碧,往后别老提从前的事儿!现在姑娘过的是自己的日子,以后和宅子里的人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阿碧被她喝斥也不恼,反倒冲她吐了吐舌头,一脸古灵精怪。
陈氏见状摇了摇头,抬手一巴掌拍在她的脑门上,压低声音叮嘱:“往后你可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别在姑娘面前说错了话。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阿朱说得有道理,最重要的是平安喜乐。一想到往日姑娘受的苦,陈氏的心就揪了起来。
阿碧挨了一巴掌也不以为意,反倒是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我是那么笨的人么?!没看到我最能逗姑娘开心啊,姑娘还夸我是个开心果儿呢!”
说完斜着眼睛瞄了阿朱一眼,一脸的自得。
“噗!”
阿朱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一指弹在她额头上。
“你就在这自卖自夸吧,还开心果呢,我看是傻大姐还差不多!”
陈氏听着二人斗嘴撑不住也笑了两声,其实她何偿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心里总希望她能过得更好。
若是能找个疼她的丈夫,后半辈子也算有个依靠,总好过如今这般。
思及此,心头又是一叹,拎着篮子进了院子。
“奶娘,您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蓝衣的姑娘转过身来看着三人笑道。
年纪约摸十七八,鹅蛋脸远山眉,一双杏核眼笑意盈盈。洁白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好似初开芙蓉一般娇丽。
此时一缕细软的发丝垂在脸颊边,便显出几分俏皮。
“阿朱阿碧,快来给我帮忙!”
她冲着门口的二婢招了招手。
“姑娘,我们要怎么做?!”
阿碧站在她身边,好奇的看看这摸摸那,对地上那些散落的部件很是新奇。
阮清芜指了指地上那块中间有孔的硕大方形陶板:“把那个抬起来放到这个炉筒上。”
本来想做一个圆形的,但是烧制的时候遇到了些困难,最后只得做成了方形。
把桌炉的台面放上后,她便一点一点调节方位,直到不再出现任何的细微晃动。
“咦,这样一看还真像是一张桌子呢!”阿碧打量了一下被组装起来的炉子叹道。
“那是当然,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阮青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桌炉是她照着记忆里的样子做的。
记得小时候,这种像桌子一样的火炉可是在家乡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家里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家家都是烧的煤炉。普通的炉子烧起来烟大灰也多,非常难打理。
但是这个就不一样了,炉下有盛灰的盒子,另有烟囱把烟导出去。炉面做成桌子状,大家可以一起围炉而坐。煮火锅甚至是打打小牌,都很暖和方便。
只不过这个年代钢铁都是朝廷在管控,若是用铜成本又太高,最后只得找了邻村的窑厂专门烧制了陶土。
虽说不及钢铁结实耐用,但要用上三五年也没有问题,重要的是成本低廉。
“阿朱,你去厨房把上次买的石炭给我拿来!”
“姑娘,这炉子真要烧石炭啊?!”
阿朱迟疑了一下,又道:“石炭烟大,闻久了会坏嗓子,要不还是用木炭吧!”
阮青芜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取来我先试一下,如果不好用再换木炭就是了!对了,顺便再取一些引火的干草和易燃的木头。”
所谓石炭,其实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煤。
这时的人们并不能很好的将资源利用起来,煤在燃烧时会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刺激人的呼吸道。所以此时煤的价格极其便宜,远不如木炭受欢迎。
不过她就是在看到有煤之后才动了做桌炉的念头,怎么可能会改会木炭呢。
木炭烟小易燃,但是却不耐烧,至多半个时辰就会燃尽了。可用煤却可以一下支撑两个时辰,若是让煤保持一定的湿度,燃烧的时间会更加长,一次加足甚至能保证整晩不灭。
阿朱拗不过,只得去取了柴禾与碳来。
阮青芜指挥着她俩生火加炭,不多时便有刺鼻的煤烟从炉边一个圆形的孔中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