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面临弹尽粮绝的危险境地。那时兜里仅剩两块一毛钱,刚够电车钱。但饥饿总是如约而至,买两袋方便面吃,然后步行两小时回亚运村附近的租房。我等待下星期汇来的一笔小稿费。今天很早就醒来了,饿肚子的时候特别清醒。我不停地喝水,导致不停地去门口的马桶。
醒来是5点31分,从糊着旧报纸的门窗玻璃上看到微亮的晨曦。但我仍保持了蜇伏不动的姿态,时间在我迷糊间飞快消失。
接近5点50分左右,我开始起床。今天必须赶108线路的早班车,去一家叫《中国娃娃》的画刊社复试,而且一天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我的近邻是房东的鸽子窝。我外出锁门和走路声,惊得窝里的鸽子扑扑乱飞。那是一条狭长的过道,过道上放着一只骚臭难闻的马桶。一天中马桶里传来的撒尿声不绝如缕。这院子里没有厕所。
房东梁师傅,在附近机修厂上班。他很少去,身子已是肥胖的福态。他很多时间用于钓鱼、养鸽子,还养狗。他那发福的身体,便是国泰民安的明证。那狗威严而又高大,起了个洋名:保罗。
我刚住进来的时候,保罗对我虎视眈眈、狂吠不止。天长日久,保罗就对我没有了戒心,加之我常把一些食品分给它吃,它也就成了我的朋友。旁边梁师傅笑了,对我说,出门人不容易呀,有用得着的地方就言语一声。
我从亚运村赶到东三环十里河所在的画刊社编辑部时,已是接近8点26分。我和策划部主任崔健先生一起见了执行主编常胜利先生,他们让我为“棒小子、好妞妞”栏目写稿,要求采访一个5岁的幼儿园小朋友。那个叫做姚骁的小朋友已经在另一家北京的报纸上上过照片,是一个什么中小学生象棋大赛中的冠军。这是我的另一个小说《温柔地带》里写过的情景。
天有点阴。午饭时分,我在和平里一家小面馆吃了碗兰州拉面。上午的采访扑了空。下午赶到安贞里附近一家幼儿园。一天中处于一种失控的癫狂状态。我听到那些孩子们正在阳光下唱歌: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最自然、最纯真、最美好的人类声音,也许来自于儿童,来自于那些幼小的心灵,来自于他们那种天然而又毫不雕琢的歌声。
晚上9点多回到租房,还要忙着写稿,明天还要把它在电脑上打印出来。我在家乡的女友林草今天给我及时寄了200块钱。我进院门时,保罗向我怀里直扑而来。我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它向我直摇尾巴。它对我比房东还要热情。梁师傅来鸽子窝前喂鸽子,他推门进来告诉我,今天谁谁来找我,送来两封信。他还说用热水可到家里随便倒。屋外的鸽子仍在“咕咕”地叫着。梁师傅说,让我明天看看他放飞鸽子,如果有时间的话,他可以和我去天安门放风筝。他又说,那嗡嗡的鸽哨可以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