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两只耳，左耳听官话，右耳听民言。
看着顾维宪，李茯苓的目光发怔。她从没见过顾维宪在官场上是什么样子，这一次，也许是她了解他实力的机会。
双子案，央帝震怒，顾维宪本来由于姻亲关系，会受牵连，但他却反而扶摇直上，除了定山王的助力之外，他一定也有他的官场术，才能办到。面对这样一个男人，李茯苓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要扳倒他，拉他下青云梯，不是简单说说而已。
她捏了捏手，顾维宪见她发愣，不由出声道：“玉小姐？”
李茯苓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说：“看起来顾大人早有打算，我多虑了。”
顾维宪淡笑着不说话，只盯着她。李茯苓觉得他那笑很有深意，并且与自己有关，索性自己发问：“那么顾大人，是打算怎么做呢？”
顾维宪不再转动那一枚玉扳指，眉眼中有着光亮。“这个，就需要玉小姐帮忙了。”
“什么？”
“本官在明处，周士章必定盯紧本官，那本官如何能听到民声？所以，只有请玉小姐代为做一回耳目。”
虽然李茯苓也好奇惨案的真相，但给顾维宪做跑腿，她实在不乐意。“我为何要帮你？”
顾维宪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说：“因为玉小姐也有一颗恻隐之心。查出真相，给百姓一个交代，想必也是小姐想做的。”
官字两个口，还真能说。
“可我若是帮你，不会违背主子的意思吗？大人可知道，我的身份是秀女。若是因为这件事出了什么问题……”她摆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但顾维宪反而露出一个更加笃定的笑容来，眼睛璀亮。“玉小姐不是会变装吗？更何况，若是小姐在这个案子里能名扬天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什么意思？”
“玉小姐的父亲只是区区一个县令，七品小官，并无身份背景，与那些身份显赫的官家小姐比起来，你的胜算并不大。但你若名声在外，有百姓支持，那就又不一样了。”
这话听着虽然刺耳，但不无实话。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她一无背景，二无身份，拼一把名气，兴许能让皇帝注意一下。但细想之下也不对。大琰朝女子不能论事，她若靠这个搏出位，反而有可能事倍功半。
“玉小姐多虑了，皇上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而且，最终处理此案的人是本官，是好是坏，都不会影响到小姐。”
“……”李茯苓想翻脸骂人。这是典型的她跑腿办事，他喝茶领功！
***
华莺给李茯苓整理衣裳，嘴里叹气：“小姐，你怎么总跟顾大人过不去。顾大人再好的脾气，也会不耐烦的。”
李茯苓系上最后一颗扣子，转过身来。她又穿上了男装，准备以这个模样逛一逛柳州。
她甩了一下手里的折扇，刷一声，扇面打开，肩上几缕发丝随之动了动，整个动作极为帅气。这一次，李茯苓学了乖，没有扎个男人发髻穿身男人衣裳就出门。华莺说漏嘴说会几下易容术，让李茯苓逮了个着，给她弄了几手。
“谁说我跟顾大人过不去。顾大人芝兰玉树，比这柳州风景都好看，多看几眼都不觉得腻。”
华莺无语的看着她，暗想别人又不是瞎子。你病了，大人还专门来看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出门的时候脸黑的跟什么似的，从那以后，猫跟老鼠似的，连个照面都不打了。
李茯苓嘴角微微翘了下，眼里划过一道光芒，抬手敲了一下华莺的脑袋：“好啦，还出不出去，你不去，我自己去了，你就在这儿跟那些丫头们玩吧。”
柳州靠江，江河遍布，水路交通便利，是个富庶的地方，城镇繁华。李茯苓一路走来，看不尽人间喜乐。酒肆林立，街边小贩吆喝不绝，人人脸上呵呵笑，一派安居乐业，好像那日街道上突来的惨状只是一场幻觉。
但这……也太不正常了。
逛了大半天，时近中午，李茯苓随意进了一家酒楼吃饭。
菜上桌，小二殷勤的招呼客人慢用：“客官，这三道菜都是我们这里的招牌，‘彰显独到’，‘文质彬彬’，‘好下手’。”
华莺听到小二如此介绍菜名，她好奇的伸长脖子看了看，什么彰显独到，不就是一块没切开的老豆腐，上面撒了腐**，红红白白的一片。文质彬彬是柳叶长的川条鱼清蒸梅菜干，银皮黑菜，看的好没胃口。好下手更离谱，是两只红烧的猪蹄，也不知是烧糊了还是怎么的，颜色有些发黑。
华莺没好气的翻白眼，这也太坑了，小二见她拉长了脸，也不急着解释，笑眯眯的说：“这菜卖相虽然简单，但过人之处在于内在。稍后，本店就有说书人来说书，二位可边听边吃，回味三生。”
李茯苓轻摇折扇，淡笑着听小二说道，那小二长得眉目清秀，能说会道，但仔细品味，觉得他话里有话。
这家酒楼并不在闹市处，看起来也有些简陋，但人却爆满，进门时，她注意到这家酒楼的名字就叫“笑三生”，当时只觉这店名有意思，但如此一听，是很有意思。
门口又进来三人，小二见又有新客到，这边再夸了几句，忙上前去招呼。华莺看李茯苓装模作样的摇扇子，夺下她的扇子说：“才三月的天，你这么扇啊扇的，也不嫌冷。”
正说着，那小二竟然领了新客往这边走来了。李茯苓看到来人，愣住了。
那人还是爱穿墨色服饰，银丝秀纹打底，看起来依旧清贵逼人。他一身墨色，但皮肤月白，在这满堂客里，一枝独秀。那人看着她，面带浅笑，微垂的眼眸里含着一点华翠。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客满了，就您这儿还有空位，您看，可否拼个桌，小店给您打个折？”小二满脸堆笑，跟李茯苓打招呼。
“你是觉着我没钱？”
眼前的男人，给李茯苓的印象就是不厚道，第一次见面就算计人，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想跟这人再有交集，二话不说就打击了小二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