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行至潼关便令高颎快马加鞭先行赶赴长安,杨坚虽然下定了讨伐江南的决心可是内心却仍旧是犹豫不决,杨坚突然想起了因病不能随从的李德林。杨坚不由得想起在平定叛乱、登基称帝和平定突厥入侵那些惊心动魄的岁月,李德林临危不惧,出筹划策将所有的危机都化解开来。如今如此重大的讨伐大计岂能不询问李德林。杨坚决定后便迫不及待地遣高颎先行前往长安,并且特意交代高颎:“若是李德林病不能行,宜亲自到其府邸询问方略,写成奏疏,朕抵长安之日亲自探望。”可见杨坚迫切而又焦急的心情。
高颎回到长安便径自来到了李德林的府邸,见到李德林也是大为诧异,仅仅半年有余,李德林便苍老了许多,鬓发苍白,沧桑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变得老态龙钟。
两人寒暄了几句,李德林便用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问道:“高大人,可是皇上让你前来的?”
“李大人总是未卜先知,想必也应该知道我此来的目的了吧。”
“紫气东来,忧在南方啊。”李德林道,“皇上现在一定是忧心难虑,应该是为江南之事。”
“李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皇上此来就是让我前来向大人请教平定江南的谋略。”高颎道。
“高大人谦虚了,其实高大人也是胸有成竹。只是江南一战实在是事关重大,可以说是关乎着大隋的生死存亡,我们可以功成名就,也可以身败名裂。”
高颎点头道:“正因为如此,皇上才如此慎重,集思广益,广谋从众。”
“高大人,其实从江南撤军的时候,我们都在谋略江南了,高大人的计策几年之内不但麻痹了****也让陈国精疲力竭。”
“李大人,江南之事我们能不能成功?”
李德林并没有直接回答,“三百年了,江南的王气也该尽了,皇上现在在哪里呢?”
“洛阳。”高颎应道。
“那好,高大人,就让我们一起去洛阳面见圣上吧。”
“可是,李大人,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高颎问道。
“我能行,平定江南是全天下的期盼,但愿我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天。”
李德林迟疑地望着高颎,犹豫片刻道:“高大人,你我从皇上进入皇宫主政的那一天起便跟随在皇上左右,形影不离,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可是我们却从来没有推心置腹地长谈一番,有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特别是在临战之际,我们更应该精诚团结。”
“既然李大人愿意开诚布公,那我也愿意和李大人坦诚相见。”
“高大人,我承认你的确比我有见识,明达事务而又通情达理,皇上其实更是欣赏你,但是高大人,其实你也清楚有些事情皇上的决策时错误的,你不应该违心地支持,尤其是现在大隋刚刚立国,皇上所制定的国策都关乎着大隋的长治久安,高大人不应该牺牲国家的长远利益来换得皇上一时的宠幸。”
高颎听后内心明显感到几丝不悦,便道:“李大人此言差也,皇上在大的谋略上从来都是明智清醒的,就是这次伐陈也不例外,都是慎重思虑,只是在治理国家的政策上有些瑕疵。”
“高大人,这绝不是什么瑕疵,皇上想对天下百姓进行无所不在的控制和干预,长此以往必然会骚扰过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这般下去,天下堪忧,高大人,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高颎沉默了,盯着李德林道:“李大人,既然你看出了弊端,想必你也知道了缘由和根源。”
李德林长叹一声道;
“皇上在当皇帝之前,屡受猜忌,好几次都性命不保,而如今又通过政变得天下,从内心从骨子里皇上是不相信任何人的,所以才会不顾实际强力推行三长制,毁旅店、灭商旅,若不改弦更张,大隋在繁荣的同时也会埋下隐患。”
“李大人忧国忧民之心可见一斑,李大人也知道皇上正是受猜忌心所驱使才会如此行事。贸然犯上必然会引起圣上大怒,李大人应该清楚自从你在诛杀宇文皇室的问题上与皇上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皇上已经对你心存芥蒂,十多年来许多人都已经飞黄腾达,而你却始终是个内史令,这便是皇上对你惩罚。”
李德林苦笑道:“我少年成名,志得意满,青年时便名满天下,如今已经进入了耄耋之年,功名利禄早已看淡,在我眼中也已经是过眼云烟,所做一切只求无愧于心。我现在只是希望大隋能够真正的长治久安。你我身处乱世,都应该知道强权和霸权的危害,大隋是应该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朝廷,防止分裂割据。但是对于天下的治理当要效仿汉朝的文帝和景帝,与民休养,给天下百姓多一点宽容,重建废弃已久的法律和伦理秩序。”
“李大人,皇上恐怕不会如你所期望的那般完美。”高颎摇头道。
“但是高大人,我看到了希望。”
高颎不明所以地望着李德林。
“太子杨勇忠厚,宽容、宅心仁厚。他便是大隋朝的希望。”李德林道,“高大人,我知道皇上或许会用我的讨伐江南的谋略,但是在具体的军事部署和用人策略上恐怕还是会听从高大人的,在下倒有个不情之请。”
“李大人但说无妨,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皇上必然会用皇子为伐陈统帅,以增皇子的威望,到时候还请大人能够力劝皇上以太子杨勇为伐陈统帅。”
“李大人这是何必呢,杨勇已经是太子,若是再为伐陈统帅,平定江南以后,功名日盛,皇上难道不会猜忌吗,大人这不是害太子吗?”高颎担忧地说。
“我岂能有害太子之心,不是害他,而是保他太子之位万无一失,还望大人据理力争。”
“大人多虑了,如今五个皇子同出一母,可谓是五子同心,大人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呢?”
李德林叹息一声,“但愿如此吧。”